人。
高良带着一众剑客将姬墨团团护住,不知为何,他突然红了眼眶,从未觉得君上如此可怜。君上没有对谁有过真心,好不容易有了贵妃,但现在又是天人两隔了。
高良还从未见过姬墨这般无措狼狈之态。
山风又起了,卷起落地的残叶,君主低沉的哀吼仿佛具有无限穿透力,在山崖之间回荡,久久不散。
这一场厮杀持续到了日暮之后,所剩叛军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被吓的逃窜了。
直至厮杀结束,也无人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暴君会变成了贵妃……?!
这大概将会是一个不解之谜了。
……
夜色愈发浓重,满山的尸.首在秋风中下萧瑟凉透,夜风卷着血腥味,引来深山的豺狼。
可不止为何,即便遍地的佳肴就在眼前,豺狼也不敢靠近。
高良等人的身子已经僵了,但姬墨不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良一直看着姬墨,他还是最初时候的姿势,将贵妃抱在怀中,一手捧着贵妃已然毫无血色的脸,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与自己的面颊相贴。两人仿佛化作了石雕,隔绝了世事凡尘。
远处的豺狼阵阵嘶吼,可姬墨未走,便没有一只敢靠近。
高良忍不住,嗓音沙哑的不行,唤了一句,“君上,救驾的兵马已到,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控制了凉州城,君上……该启程回去了。”
高良此言一出,坐在地上的姬墨仍旧没有动静。
又过了半晌,玄月垂挂枝头,高良终于盼来了一点动静,只见姬墨将贵妃抱着,缓缓起身,许是保持着一个动作太久了,他的动作狼狈,高良上前相助,却被他一掌推开,力气甚大,高良被推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姬墨抱着顾笙走出几步之后,并没有回头,却下了命令,“高将军有负朕意,未能护住贵妃,给朕杖责!”
闻言,高良当即双膝跪地,他毫无怨言。
的确是他之过,竟然没有察觉此前的君上是贵妃假扮。
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是失职了,害君上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子。
其实,君上早就准备,即便不能彻底将反贼剿灭,也不至于让贵妃一人独挡。
“君上!末将领罪!”
高良的唇在颤抖,眼前浮现出贵妃与敌军拼死力搏的画面,她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熬到了精力尽失的一刻。那种强大的意志力,纵然是铮铮汉子也是难以办到的。
姬墨抱着顾笙回到寝房,细细给她擦拭,她身上伤口的血渍已经凝固,尸首开始.僵.硬.了。
屋内没有旁人,昏黄的火光下,美人皓白如雪,她好像只是静静的睡下了,姬墨从锦盒取出一件火红色的长裙,给顾笙穿上时,她的四肢已经很伸展开。
姬墨像哄着一个孩子,低低道:“你乖些,明日就启程就带你归家。”
男人倔强无比,他坚信他的贵妃还活着,给她穿了红衣,描了黛眉,启程之前又命人运来了冰棺,将顾笙放了进去。
……
刘温和古子羲彻底垮台之后,各方蠢蠢欲动的军阀相继收到了头颅。
虽已腐烂恶臭,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但各路军阀也知,那便是刘温和古子羲等人的头颅。
一时间,大晋前所未有的安稳,甚至有人为了自保,开始释权。
奎家阖族被诛杀,皇太后自此再也不敢踏出寝殿半步,先帝曾发布过遗诏,一旦奎家造反,九族覆灭,任谁也救不了。
而轮硕郡主只因在背后说了一句顾笙的坏话,她就被遣送去了冀州,另行之前,姬墨无情道:“朕不会杀了你,朕要你永远痛苦,你就在冀州困一辈子吧!”
君王愈发沉默阴郁,每日除却处理政务之外,就是去地宫待着。
时日已久,地宫美人的传言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五湖四海。
甚至有人声称,贵妃当年根本没有死,她只是受了重伤,需要寒冰治疗,所以才被君王常年放置在了冰棺里。
春去秋来,转瞬间,姬墨已经三十有二了,时人在这个年纪都有当祖父的了,朝中大臣都在上书,让君王广纳后宫,但时日一场,大臣们又不敢提了。
宫人时常会看见君王一人站在屋檐下,他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什么东西,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片虚无,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年的海棠花开的很艳,只可惜无法在地宫存活,姬墨想了无数个法子,从天下各地广罗花匠,总算是培育了一种可以耐极寒的花种,他将地宫装扮的宛若初春,冰棺里的人十年如一日,还是最初时候的模样。
十年山河,日月依旧。
这一年的姬墨鬓角添了白发,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大约不多了,近日时常会做奇奇怪怪的梦。
而且梦境宛若曾经发生过,他梦见了顾笙的另外一副模样,那个时候的她羸.弱.无依,是他的主子。
终有一天,姬墨明白,他不是输给了一个叫做“子卿”的人,他是输给了他自己。
但纵使他明白了这一点,发生在顾笙身上的很多事还是谜一样困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