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怀深受触动。
然后看着辛姑姑将另一只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一说给他听。最重要的莫过于长公主保存的先帝书画手札,如今大都已经随长公主进了棺椁。
唯二留下的先帝御笔,一封是崔茂睿当年在边关“身死”,先帝写给女儿安慰的短信,信里自然提到了崔茂睿。这无疑是留给崔茂睿的。
另一卷绢纸则是先帝的练字随笔。字有大小,字体随意,内容有诗词论语,有佛经道法,也有自勉词句……
和这些东西分隔存放的是几张写有姓名笺帖。
“娘娘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的婚事,说是全因为她和大公子耽搁了。这几人是娘娘思前想后才留下的……”
辛姑姑说到这儿顿了顿,“娘娘交代过,若夺爵抄家后这几人中有亲来吊唁者,请二公子帮着把关或可为小姐定下。若没有,这些,尽可烧了。”
“……”
今日已有结果的事,崔茂怀什么都没说。再听辛姑姑交代了一些故人旧事,最后终是提到了一人。
何宛中。
“想来二公子一定不解,”辛姑姑似有叹息,又像是在反复整理措辞,“夫人,患了疯症。孔统领带人查抄府邸,夫人叫嚷不止。娘娘无法才把她安排到东院厢房中……”
辛姑姑的讲述并不连贯,但对现在的崔茂怀来说,他听懂了。
何宛中一直知晓她嫁入崔家的原因。这些年来,不管是她主动还是碍于亲情严令,包括长公主和崔茂睿的刻意透露,她的确一直将崔茂睿和长公主的动向交往时时告知他父亲。
但对崔家她也并非没有感情。可惜,一直用错了方法……
以至于她和崔茂睿、和这个家越行越远。
另一方面,她虽然过的不顺心,却也知道她有其父何徽和何家作为倚仗,不管她了做什么崔家都不能把他如何。
直至荔姨娘的出现将他和崔茂睿之间门的最后一点夫妻情分打碎。同时,她也意识到他一直视为倚仗退路的父母亲族跟他长久以来认定的存在并不相同……
然后成王事败,崔茂睿被抓,何家也被下狱审查,桩桩件件,彻底让她乱了分寸。
荔姨娘的事原是长公主对她震慑警告,但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彼时,她该是无望的。
父母家族早已将她抛弃,个个自顾不暇。夫家所有人都厌恶她,如今再没了何家和成王,他们也就没了再容忍她的理由。她真怕自己也会和荔姨娘一样在某日某夜悄无声息的消失。
可她还有一双骨血儿女!
所以当孔统领带人抄家拘押的时候,她声声叫喊着崔家的“罪证”,说什么愿意将功折罪,只求放过她的孩子……
“……”
不得不说,这样的发展让此时的崔茂怀听来都觉得心惊胆战。何宛中倒真似有些惊惧过度、神思糊涂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何宛中可不是什么内幕都不知晓的人。
只怕当时,长公主就有想法了……
但事实上,长公主还有更深一层顾虑。
长公主在时,不管是凭她的尊位、凭婆母的身份、凭其御人的手段,都能稳稳辖制住何宛中。可一旦长公主不在了……
崔茂睿身陷狱中最终结果不好说,便是出来了以他在家事内宅的处理上总归是个“不长进的”。而何宛中占着长嫂的身份,更是嘉哥儿馥姐儿的生母,单是“孝”“悌”二道,就是牢牢拷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的枷锁。
何况何家也未全完,一旦再撺掇着何宛中做出些难以挽回的事来……
所以,长公主自尽前,命陈嬷嬷和连内侍将何宛中带到她面前,亲眼看着人“自缢”断气,方吞金端坐而亡。
崔茂怀不由攥紧了拳头,一时觉得周身冷寒彻骨。同时又莫名的好像真见识到了祖父口中曾跟他讲述过的、那个集荣耀端华于一身,有魄力、有决断的兴阳长公主!
被辛姑姑扶着上床躺下,崔茂怀仍心绪难宁,辛姑姑点了安神香,又为他垫好腿盖好被子,方轻拍着他道:“二公子拖着伤病操劳了一天快睡吧!娘娘便是去了也会庇佑二公子您的,今日您能来,娘娘就已经能安息了……”
崔茂怀浑身不适,脑袋也一直钝钝的疼。闭合的眼却因辛姑姑的话又撑开一线,总感觉辛姑姑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翌日,马蹄踏踏,当一身戎装铁甲的周辞渊跨门大步走来,崔茂怀第一反应竟觉得恍惚。
他的罪名还没下来,什么后沛遗孤、牵扯西南叛军的事就不算完,陛下能容他来为长公主治丧他就很惊讶了,又怎么可能放周辞渊来见自己?!
然后崔茂怀就眼看着绝不该出现的某人疾步走到他轮椅前,单膝曲地,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
铁甲的冰冷是真实的,环抱的手臂是真实的,耳畔熟悉的呼吸也是真实的……
崔茂怀瞬间门湿了眼角。
周辞渊的声音则满载着失而复得般的叹息在安抚他不自知的颤抖,他说,“怀弟,别怕,没事了,都没事了。”
可又哪能真没事?
崔茂怀紧紧抓住怀里人,尚未叙旧问起这些日子的种种,甚至提起的心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