艘艨艟战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他们原本是因为船型老旧,只能跟在大船后掠阵的小跟班,结果好端端的忽然天降炸雷,还没等搞清楚状况,原本在他们前面的大船被打得肠穿肚烂,只剩他们两艘幸免。
如今,白鹭口的海面上漂满了前船的遗骸,浪中沉沉浮浮许多仙匀船手,凄厉惨呼,高声求救,惊得两艘艨艟船终于回过了神。
“快!大船主落海了,快放小船!”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众船手忙不迭地放船下去救人。
他们不敢再靠近白鹭口,想把贺岳景升捞起来就撤退。
无奈此刻正值涨潮期,潮水一波一波,推着船不断向着岸滩方向航行,可是把两艘战船上的船手吓得目眦欲裂。
“划啊!快他娘的划桨啊!没吃饭是咋的,你们也想被天雷灌顶么!”
“再靠近点,咱们干脆直接跳海吧!”
把头大吼得声嘶力竭,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其实不用他骂人,两船的幸运儿们也知道,越靠近白鹭口岸滩就距离死亡越近,他们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那些黑色的巨型圆筒,刚才多半是这玩意打出了炸雷,将名扬天下的贺岳船队几乎全数击碎。
不能过去,绝对不能过去,过去会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两艘船,二百多号人,除了下海捞人的以外,全员都在抡起胳膊倒桨。
众人一刻不敢停,使出了吃奶的气力创造奇迹,生生抗住了白鹭口汹涌的潮水,将船稳定在白鹭口外海,没有再靠近一步。
于是便出现了业朝历史上十分滑稽的一幕。
两艘原本应该威风八面的
艨艟战船,被黑色岸防炮口齐齐锁定后,像两只被抓进厨房的肥鸭子,拼命咋呼着翅膀往外逃。
等一切风平浪静,两艘船上到处都是瘫倒的船手,一个个累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投掷火油罐子反击了。
贺岳景升的运气不错,落海之后被亲卫护着等到了救援的小船。
只是他被爆炸冲击出了内伤,七窍流血不说,两只耳朵也失去了听觉,如今正躺在艨艟舰船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苏醒过来。
经此一战,贺岳家在仙匀的船队损伤大半,一口元气伤了不少。
贺岳家主因为胞弟失误而威望大减,在东山王的朝廷争斗中越发沦入下风,饱受家族各分支质疑。
而封家的岸防炮,在混乱的业朝政局中骤然打出了一记惊雷,立刻引发了各方关注。
中原各世家猛醒,发现他们一直都看不起的边城穷兵头子,不是何时已然成为一个不容小觑的实力人物。
封家北夺祡岭——狮子口,东路拓展到白鹭口,将整条乌知河流域握在手中,不知不觉地,势力范围已然不比两个皇帝小了……
这个认知,让素来高高在上的世家们有些心态失衡。好在封家占据的地盘都是些苦寒贫瘠之地,一条乌知河两岸荒芜,世家大族们瞧不上眼,也算勉强是个安慰。
开始的时候,贺岳家借着贺岳景升的事好生闹了一阵子,又是发讨罪檄文,又是奏请光统帝出兵讨伐,结果雷声大雨点小,被岸防炮暴露实力贺岳一族在东山王眼中等于被卸下爪牙的老虎,司马烨只假模假式地安慰了一番,态度十分端正,但是好处半点没给。
据传,光统帝亲自去贺岳府邸,探望了双耳失聪的贺岳景升,并与之一番促膝长谈。
天知道司马烨是怎么和耳聋且昏迷的人长谈的,反正安抚的姿态做了十足十,让朝中世家半点挑不出毛病来。
只有口头,没有实惠。
司马烨不给的理由很简单。
朝廷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讨伐伪王。今冬雪落之前,东山王军要在浞州彻底消灭西河王的主力,如今一切都要给大战让路,天子的内库也不宽裕,贺岳家的仇不是不报,但要股顾全大局。
而且,
若不是贺岳景升不顾边军警告执意靠岸,对方也不会“误把”贺岳船队当成前来增员的西胡大军,说起来,贺岳景升也是有责任的。
气得贺岳家主差点一把火把这道圣旨给烧了、
什么“误会”,什么“责任”?!他娘的不就是看着封家现在腰杆子硬气,不敢得罪人家,怕两线开战、腹背受敌么!
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以前踩着封伯晟的脸皮打都不会二话,世家什么时候错过,根本没人在意那群边城苦力怎么想。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远本以为吃了这个哑巴亏就算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
贺岳家伤了元气,东山王不但只在嘴上安抚,私底下还暗暗增加了压榨的力度。
以协防为名,朝廷将直属光统帝的禁军安插进塘子口和仙匀城,直逼贺岳家的大本营屏铄,借此渗透并发展自家水师的野心昭然若揭。
不过贺岳家也不是吃素的,造船技术捂得越发严实,仙匀、屏铄两地能用于造船的木材一夜之间全数断供,司马烨想造船,一桶桐油都不给他留!
呵呵。
贺岳家主冷笑一声。
以为没了大半船队的贺岳一族会就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