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布坊里一片欢腾,没人注意到门外不远处还站着两个男人。
“就是这样,封大公子。”
宁非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若真想改善民生,便要容得下这些女眷走出家门,出来工作。”
他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暮野兄,语气平淡地继续解释。
“边关连年战乱,有限的男丁很多都消耗在军伍。我知贵府用屯兵垦田养军,但乡村百姓的生计还要靠家中老幼妇孺,女眷原本就不可能像中原世家那样养在深闺。”
“既然这样,何不让富裕的劳动力走出来,发挥自己的价值呢?”
“种地的多一分便能多收一斗粮食,养猪的多一头就能多吃一口肉。若是再有富余,偏又无地可种,贵府是要放任这些人饿死,还是要花费巨资养着呢?”
他这话说得可太有指向性了,听得封恺微微皱眉,眸光越发复杂。
有富余却无地可种的人,那便是因战乱逃难而来的黎民百姓,若是放任不管便成为流民草寇,养……雍西关还真就养不起!
“那非弟以为?”
见他这样问,宁非便知道大鱼是有些上钩了。
他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已经走出很远的织布坊。
“人皆是有用的,人力便是最好的本钱,这点不用我说,封大公子比我还要清楚许多。”
“壮丁是力,女眷亦是力,在人力有限的情况下,如何安排这些力以创造最大价值,这就是我们要研究的学问。”
“如这纺织,女子心细手巧胜于男子,便是女力更加适用,能造出更多的布料,赚的更多的银钱。”
“只是这样一来,女子必然要走出家门到外面务工,不知大公子能否接受?”
封恺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了宁非一个问题。
“若女力适用,那家中耕作,蓄养牲畜该如何?”
“这不还有富余的男力么!”
宁锯子笑得奸诈。
“也并不是尽数要求都出来,家中条件允许,有男丁或亲眷能帮着完成耕种蓄养,自然会有人出来。”
“封大公子若是担心荒废了农耕,那便做些限制不就得了?”
封恺点头。
“倒也是这个道理。”
“如
此,恺还要拜托宁矩子,若以后有这样的好机缘,多看顾些我定安城和边关的百姓吧。”
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宁矩子挑高一侧的眉头。
他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说服暮野兄,毕竟这个时代也有义理派叨叨了好多年的天地纲常,暮野兄长在这种环境中,多少也要有点心理挣扎。
没想到,竟然完全不考虑这方面的顾忌,只是担心了一下地没人种要怎么办,再多的就没有了!
许是看出他的疑惑,封恺笑了笑。
“边镇的百姓连年戍边,繁文缛节远比不了中原。不瞒非弟,边城其实也没那个条件去讲究纲常规矩,大家能努力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其实就算没有非弟的作坊,边城的女子也是要做活的,定安城中就有很多女子做工贴补家用的地方,只是这次若是不在城里,可能会有人有些顾虑。”
“不过贵宗的信誉倒是个保证,到时候再找些人来做示范,大家得了甜头自然就想着过去了。”
宁非一拍巴掌,“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开明的暮野兄,真让小弟刮目相看。”
听他又重新叫起了熟悉的称呼,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光,而后笑着点头。
“便如你所说,能产出更多的布匹,让百姓获得更滋润,于我封家和边军也是大有好处之事,恺没理由阻拦。”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宁锯子的房子走,言谈之间甚是投机,在宁锯子的盛情邀请下,封大公子准备留在墨宗蹭一顿午饭。
牛婶子的酱油终于快要出坛了,这两日像是打了鸡血,频频找宁锯子商量菜谱。
宁非会吃,可他从没亲自动手做过,只知道酱油的简单用法,帮不上太多的忙。
但只有这些,对于牛婶子也已经足够。
她蓦然发现除了酱炒,竟然还有红烧这种新的做法!第一滴酱油渗出的时候,牛婶子守在酱缸边,小心翼翼尝了尝味道。那一瞬间之后,她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吓得宁锯子还以为酱油的酿造过程中出了纰漏,发霉变质成了毒药。
“天……天下怎可能有如此鲜美之物?”
牛婶子梦游一样的转回身,一脸茫然地看向身后的少年。
“矩子,这油……这油真是用豆子
酿的?”
听她这样说,宁非反而放下了心。
他嘿嘿一笑。
“这油不是婶子亲自酿的嘛,怎么还问我呢?”
“不是……”
牛婶子回过神,惯常泼辣爽利的女汉子竟然也有了几分羞涩。
“我这不是怕自己尝的不对嘛……王婆卖瓜就觉得自家的好吃……”
“噢。”
宁锯子点了点头,一脸轻松。
“这事好办。”
“这两天梅大娘要回坞堡送账本和银钱,梅大娘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