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胡子瞪眼:他当日让顾鸣给个交代,哪里想到他竟能闹的这么大,闹到海奇瑞的公堂上去!
今日若真上堂……海奇瑞一向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贾明上堂。若是判决下来,过于严苛……他没想让顾鸣坐牢啊!
而且,这事闹大:“顾鸣,你不想要自己的名声和未来了?!”
“霍老先生,您请放心。既是我的错,我都认。”
顾鸣扯开袖袍,大踏步闯进府尹衙门。
撩起袖袍,拱手施礼:“顾鸣见过府尹大人。”
海奇瑞一瞅下头,懵了,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霍平之?你……你说什么?”
师爷递过去状纸:“大人,这是顾鸣的状纸。”
海奇瑞蹙眉。
接过状纸,细细察看。门口,霍家父子立在门口,终究还是踏不进堂。
须臾时间,大堂外头就围过来不少百姓。这是府尹海奇瑞审案的地方,一有案子,百姓们听到风声,隔得近的,会跑
过来瞧热闹。
“哟,那位公子长得可真俊。”--
“是啊是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呢。”
门口叽叽喳喳,海奇瑞看完状纸,脸上表情逐渐肃穆威严起来:“顾鸣,以你状纸所言,你与霍平之难中相识,你冒充了他的身份功名,将他葬于京城西郊。你根本不是霍平之,而是顾鸣,真正的霍平之已经死了?”
“不错。”
“那你今日
来府尹大堂,要状告何人?”
顾鸣:“状告我自己,冒取他人功名,冒充他人身份。此罪,特请海大人定夺。”
云淡风轻的话,却字字惊雷。他说完,整个衙堂安静了,连带看热闹的百姓也齐齐静默,无数双眼睛盯准了堂内年轻公子的背影,惊骇莫名,难以置信。
霍平之啊!!
近日京城内疯传的乐道大师霍公子!听闻,他在生辰宴上一曲引蝶,力压银月国舞绝琴绝,这事整个齐国估计都知道了。
更别说,他还是那位诸多大儒大家称赞不已的梦蓝居士!
有关梦蓝居士和霍平之的热度还未退,百姓们在兴头上讨论着,又冒出个炸弹大新闻。
霍平之死了,霍平之早就死了!他们知道的霍平之,居然是冒充的?这冒充之人还自己走上府尹衙门,敲响了鸣冤鼓自己状告自己?!他是傻子吗?
许多百姓一时蒙在那里,蠢笨的转不过弯来:“这……还能自己告自己?”
这么劲爆的吗?
海奇瑞蹙眉:“顾鸣,你说真正的霍平之已死,你不是霍平之,可有证据?”
顾鸣取出路引和身份证明文书:“这是我的路引文书。”
“能证明我的身份。”
“你可有人证?”
“我有人证,这两位是霍平之的父兄,他们可以证明我不是霍平之。”
海奇瑞目光转向霍家父子。霍城刚才一直盯着顾鸣看,此刻,将将收回目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个小子,倒真是个有担当的。说给他交代,就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既然这是顾鸣自己的选择,他想要给他们霍家交代,霍城也不犹豫扭捏,直接拱手,向海奇瑞施礼:“海大人,他的确不是我儿。”
“啪!”
海奇瑞怒声:“顾鸣,你假冒霍平之举人功名和身份,是何目的,因何缘由,如实说来!”
“是。”顾鸣站于堂下,姿容却散漫依旧,将原主与霍平之相识经过,从头说来:“……我在路上走了两年,祖父祖母饿死了,大姐被换成了两袋粮食。本以为曙光近在眼前,却又遇上山匪劫道,父母被山匪所杀,我三姐为了救我,替我争取时间逃出性命,被山贼捉走。”
“她跟我说,我是顾家唯一的香火,让我好好活下去,以后出人头地,振兴家业。”顾鸣笑了笑:“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山匪来了,连保护家人都做不到,
谈何出人头地,谈何振兴家业?”
“活着有什么好?像条狗一样活着,混在逃难的人群里,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因为一点点粮食打的头破血流。”
“我虽是农家子,可自小也没吃过这种苦。这样憋屈的活着,真不如让我死。我是想死的,每天都想。后来,我遇见了霍大哥。”
顾鸣:“我从来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海大人,那是我头一回摸到琴,听到琴曲。我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种东西
,能让你的黑暗里看见一线曙光。能让你忘掉俗世烦脑,给你希望。”
“霍大哥教我弹琴,教我谱曲,他教会我许多东西,是我真真正正的乐道启蒙之师。”
“霍大哥的琴,让我在那段好像永远也走不完的逃荒路上继续走了半年,再也没想过死。”
堂内非常安静,只有男子好听低哑的陈述声。语调无波无澜,仿佛说的,只是稀疏平常之事。
可他讲的内容,却是那般苦。
受灾受难,命如蝼蚁。
堂内外,最后一点议论声也不见了,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那年轻公子讲往事。
好像,比说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