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熙街上,一匹快马当街穿过,马上之人身穿王室盔甲,高喝避让。行人纷纷让出道,不知这阵势,交耳相问。
“这是宫廷禁卫的盔甲?”
“可不是,如此焦急,莫不是又有什么变数?”
胆大的几人讨论几句,看了眼昏昏天色,冬日夕阳落得早,都各自散了归家,不敢多吃王室的瓜。
马上之人是护送景妃与当今大王子出宫的统领翟启,在归德寺大殿敞开时,众人寻遍整个寺庙都未见到景妃,他当即知道大事不妙,迅速下令分队寻找,他则快马加鞭回宫请罪。
翟启脸色凝重,也许是太过焦急,一身腾腾气焰在紫延宫门口都不曾收住,被禁卫拦下,说先等候通传。
戚慎小憩刚醒,一觉神清气爽,宫人已摆好晚膳,说正是酉时了。
翟启入殿,戚慎端起成福倒的茶问:“何事匆匆?”
“王上……景妃娘娘不见了。”
戚慎脸色一变:“再说一遍。”
翟启面如死灰,狠狠磕头:“景妃娘娘不见了,娘娘在大殿与住持诵经,屏退了宫人,让宫人酉时再叫她,但等宫人按时去叫时娘娘不在殿中。整个寺庙……”
翟启如实说完情况,戚慎手上的茶已经哐当一声落在了桌面。
他起身疾步跨出殿,吩咐备马。
刚到广场,护送景辛的队伍已经回宫,所有人都心惊胆颤朝他跪下。
两名暗卫现身,跪在他马前:“王上,属下找遍了附近的街道都不曾见到景妃娘娘。”
留青与挽绿上前认罪,她们二人是戚慎的心腹,特意被安排在景辛身边保护,却出了这样的差错,自知罪孽深重。
但留青道:“王上,奴婢们有罪,请您责罚!可奴婢有一言,有一言……”
“说!”戚慎喝道。
留青忙垂下头:“娘娘这不像被掳,娘娘这很像有意的筹划,像是有意要走的……”
寿全跪在身后,一路上也是后惊后怕,他早已猜测到留青这个结果,只是不敢说。
戚慎眯起眼眸,不愿相信。
“调都中禁卫,全城寻找景妃下落,寻到景妃者厚赏,寻不到,”他睨着跪了满地的人,“不要留命回来。”
他策马
冲出宫门,暗卫在身侧跟上他重新禀报了一遍白天寺庙中的详细情况。
戚慎来到归德寺,整个寺宇的僧人都跪在他脚下,住持说起他被景辛叫退后并未再踏足过大殿,也说起她交代后院不要留人。
戚慎脸色铁青,他从未曾像此刻这样震怒,更甚是恐惧。
暮色似阴冷无底的黑洞吞噬他,他精睿过人,似乎明白了留青说的,却不想相信。
跃上马背,他疾驰冲入夜色下的长街,龙袍在夜风里翻卷,他严声下令身后跟随的禁卫封锁城门,封锁周边郡县,严设盘查岗哨。
王城街道纵横交错,不曾宵禁的大梁夜景繁华,道路许多行人,他却横冲直撞,惹得所有人都惊恐避让,恐慌声里响起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
戚慎勒停马,目光穿透夜色望着药铺门口被妇人抱在怀里的襁褓小儿,他就这样怔怔失神凝望许久,才想起他还有儿子,她的儿子。
他策马回到王宫。
紫延宫的殿外跪满了此次出行的宫人,他冲入偏殿,孟秋正在照看戚容嘉,也忙惶恐朝他跪下。
戚慎抱起孩子,白皙可爱的小婴儿忽然便哭了,一声声狠狠剜在他心上。
他睨着婴儿脖子上的平安符,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走?
放下孩子,戚慎走出宫殿。夜色深邃,黑暗排山倒海袭来。他忽然想起白日甬道中擦肩而过时,她身上幽兰香轻轻飘过来,冬日凉凉的气候,她却因为紧张而发热出汗,他却只担心她是被晒到。
他忽然笑了一声,低低的,也落寞,亦有想毁灭一切的欲孽。
禁卫候在门旁,他转身拔出禁卫的剑,挥剑砍断了庭中一颗大树。
这树还是她想出来的法子,用驱虫药赶走吵人的蝉。
沉重的树干轰然倒塌,压在后排太监的背上,可那太监却依旧跪得规矩,不敢挪动分毫。
他脚下是一名宫女,单薄脊背不停颤抖。宫女头上的簪花也是海棠色,而景辛今日就戴了海棠色。她的样子,他总深刻。
冰冷剑刃落在宫女下颔,他挑起这张脸,渴望是她,却知道并不是她。
宫女被迫昂起头,他很用力,剑刃就抵在宫女喉咙处,有血缓慢直下,但宫女却不敢求饶,一双眼因为
恐惧而涣散发红。
戚慎眯着眼眸,目光落在宫女脸上,却又不是在看宫女。
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他很诧异她为什么会走,这真的是她自己走的?哦,不对,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娇弱只会哭,委屈了只会红着眼眶,也爱圈着他腰哽咽说“您不要喜欢上别人,臣妾会难过的”。可是为什么今日的计划这么周祥。
从探望孩子到甬道相遇,她淡定如常,还迷惑他要去给他求平安符。入了归德寺,她把禁卫都安排在东西南门守候,独独留了北门。还将非死不会离去的暗卫调遣在孩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