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双燕已是强弩之末, 垂死挣扎,江洛当然不会因她的几句话气到自己。
何况,刨除侮辱性词汇不谈, 柳双燕攻击她的,“魏丹烟有了官家小姐的身份, 她却没有”,是她自己权衡利弊后放弃的, 到现在早已经看开了。
因为这件事,魏丹烟也没少明里暗里贴补她。
说她“不下蛋”——
江洛可不就盼着以后也永“不下蛋”吗?
至于说她妄想被扶正, 江洛更想笑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期待过, 林如海真的会“扶正”她。
可林如海饱含担忧、关心的眼神看向她, 江洛也不能真的笑出来。
平静示意林如海她没事, 她便退后几步, 退出卧房,由他去处置。
林如海处理得很干脆:“快到节下了,不必闹得太大。”
在柳双燕面上的喜色还没完全绽开前,他说:“柳氏不敬嫡妻, 屡犯家法,口出狂言,年后送去姑苏庄子上。凡给柳氏行过方便者, 不论是谁, 没出首的, 赏四十板子, 一并抄家发卖。出首的且寄下板子,交出所受贿赂。私闯衙门的这便捆去府衙——”
“老爷!”柳双燕扑倒在林如海脚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还求老爷就饶过我母亲和嫂子吧!”
林如海十分嫌恶, 喝命:“还不拿下!”
婆子们一拥而上,把三个女人五花大绑堵了嘴。
江洛安静地看着。
魏丹烟气消了一半,在江洛耳边问:“你不替他们求一求?”
江洛:“……替谁?”
替柳双燕她们?
这是能求的吗?
魏丹烟往廊下使眼色:“他们呀!”
那些要被抄家发卖的人!
老爷都把台子搭好了,这时候不施恩,还等什么时候?
江洛看明白了她想表达的,但不确定林如海真是这个意思?
林如海看了过来。
江洛试探:“……老爷?”
林如海:“什么事?”
江洛便又上前靠近他:“虽说这院里的和守门的人的确不顾老爷太太的话,私自放了柳家人进来,可也是柳姨娘引诱在先。他们有错该罚,终究服侍多年,抄家发卖,只恐没了活路。将要节下,还请老爷轻些发落,好歹留他们一命,也算家里积福。”
怕林如海不是那个意思,江洛又忙踮脚,在他耳边找补:“我虽不知老爷外头官场上的事,可若他们被有心人买去,问出于老爷不利的话更不好。——也或许只是我愚妄多思了。”
江洛分明看到林如海眼中闪过一瞬欣慰,就像她写出一页好字后他的表情,下一秒却看不见了。
他仍是冷冰冰地:“既这样,便抄了家也撵去庄子上。”
魏丹烟便问外头的人:“还不快来谢恩!”
磕头谢恩之声一片,江洛没心思听,却也要应付一二。
抄家是二管家带人去办的。老爷发了话,别管谁是谁的亲眷,该走都得走。
大管家率人押送柳双燕的母亲和嫂子去府衙。
江洛跟在林如海身后回了芙蓉院。
林如海问:“不是要和我商量除夕夜宴怎么办吗?”
“不是商议,”江洛说,“是想请您给个准话。”
林如海一笑:“那就不办了吧。”
他道:“我也没心思吃什么酒。”
江洛:“是。”
好哎,省事了。
但还有问题要解决:“那家下人拜年怎么办?”
林如海笑问:“虽不办大宴,许各房私下庆贺守岁。到了时辰,我来你这受礼,如何?”
江洛谨慎回道:“还是老爷在何处守岁,便在何处受礼吧。”
林如海笑道:“那难道你们都跑去前衙书房?”
江洛有主意了:“不如还是把正房西边长荣院布置出来,老爷就在那处受礼?”
凝视了她数息,林如海点头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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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平安无事到了。
江洛和张夏萍三人齐聚碧荷院,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就着点心瓜子打牌。
今年不办大宴,下人们也多有偷空回家守岁的。虽然没有唱戏、听曲、听书那般热闹喧哗,倒觉得比往年省事温馨。
江洛喜欢这样过年。
分明过年是要庆贺休息,却偏要一层一层礼仪规矩加上来,先闹得人仰马翻。
她毕竟不是一个完全的古代人,就算理解这些礼法的作用,也完全不认可。
可这观点不能对任何人说。
牌打了十圈,魏丹烟说腰疼要歪着,牌桌便先散了。
魏丹烟向东侧间榻上歪着,许静雨扶她过去,在另一边坐下。盛霜菊也忙在后面跟着,不想和江洛在一处。
张夏萍轻轻“嗤”了一声,拉江洛就在堂屋靠墙椅子上坐:“这里也不冷,还清净呢。”
江洛笑:“大过年的,别置气。才还一起打牌了。”
说完,她心里又一笑。
这时候的人只怕想不到,“大过年的”会在未来成为一个梗。
张夏萍:“她不先那样,我也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