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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乔自从春天的时候顶撞完圣人,被罚在家思过一个月之后,如今仍旧闲赋在家中。偶尔也会被圣人召入宫里,不外乎就是让他帮忙拉练一下禁军和羽林军。
如今都已经是初夏了,除了兼任一下太平公主的侍卫之外,圣人还没给苏子乔安排什么活儿干。
裴行俭和苏庆节看苏子乔大多数时间都闲在家里,有些着急。
于是,两个兄长又开始惦记上了苏子乔的亲事。
说到亲事,苏子乔就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已经过百的兄长凑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数落着苏子乔,不外乎就是你堂堂国公之后,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那像什么话?
……都是诸如此类的话,苏子乔左耳进右耳出,随他们说去。
反正自从他被圣人罚在家里面壁思过一个月之后,原本还打算跟他攀亲家的人,都不见上门。
苏庆节跟裴行俭诉苦,“世态炎凉啊,子乔不过是被罚面壁思过一个月,又没被罢官,先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就全部都不作数了。”
裴行俭对此也没办法,他安慰苏庆节,“算啦,这些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亲家,结了也没什么用。”
苏庆节还是愁肠百结,就差没揪头发,“我家大郎的儿子都会抱着我的大腿喊阿翁了,子乔再这么下去……裴尚书啊,难道我要看着子乔孤身终老吗?”
苏子乔是苏定方晚来子,他出生的时候,长兄苏庆节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都定亲了。他被父亲扔给裴行俭调|教的时候,长兄在长安娶妻生子,苏子乔与自家的大侄儿相差没几岁。
大侄儿早就定下亲事,前两年喜得麟儿。
那时苏子乔还在西域呢,看到兄长报喜顺便催婚的信件时,心情颇为复杂。
——苏将军显然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这么当了叔公。
心情真是十分微妙。
苏子乔看着为了自己婚事差点老泪纵横的兄长,默了默,然后安慰兄长说道:”阿兄的年纪比我大多了,不会看着我孤身终老的。”
苏庆节:“……”
苏庆节又被自家阿弟气走了,临走的时候再次对天发誓,他要是再为苏子乔这兔崽子的事情操心,他就不是人!
裴行俭看着苏庆节那暴走的背影,哭笑不得,转而望向苏子乔,十分不赞同地说道:“你的阿兄也是为你好,你何必总是惹他不痛快?”
苏子乔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原本冷凝的面容微微柔和了一下,淡声说道:“正是因为兄长是为了我好,我才会惹他不痛快。”
同是父亲的儿子,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嫡长子苏庆节是真真正正在锦绣丛中长大的,一出生,就肩负着父亲的许多期望,希望他知书识礼,光耀门楣。
可幺儿苏子乔,因为年幼时有不足之症,久治不愈,转而求助神佛。当时还在世的玄奘大师跟苏定方说,不妨让小郎君跟着父亲习武,等长大了些,便让他随父出征,造福天下苍生,兴许就好了。
那时候刚出生的英王李显,也是因为身体不好,去当了玄奘大师的徒弟,后来就好了。
死马当活马医。
英王李显都能当玄奘大师的俗家弟子了,苏子乔去军队怎么了?
苏子乔刚出生时娇生惯养,可自从被扔去军队之后,苏定方走的就是黑脸严父路线。
可苏庆节不一样,苏庆节身上承载着太多的期望。
苏定方对嫡长子的态度,跟对小儿子截然相反。
正是因为父亲对两个孩儿的态度截然不同,才令苏庆节每次见到苏子乔,心里就开始内疚,想要补偿,恨不能将他所能给的,都给苏子乔。
只是可惜,苏庆节对此好似不太得法,每次满心的愧疚,总能被苏子乔搅得乱七八糟,别说感动苏子乔,就是自我感动都无法做到。
苏子乔摇了摇头,跟裴行俭说:“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回来长安守孝。阿兄对我很好,什么事情都顺着我。天天给我塞吃的塞用的,还塞银子金叶子,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送来给我,似乎是想把父亲没给过我的关心都补给我。塞银子金叶子就算了,有一天半夜,他居然还把自己全部私房钱悄悄拿来送我。”
裴行俭:“……”
苏子乔面无表情地转身,“我要不是三天两头惹他不痛快,他能被自己感动坏了,说不定能把国公府屋顶的瓦都卖了给我,到时候阿嫂岂不是要带着一家老小来砍我?”
裴行俭:“…………”
这些事情,苏子乔极少提起。裴行俭心里也觉得苏庆节在对待苏子乔的事情上,很不得法。
可说起来,谁能对苏子乔很得法呢?
从前圣人李治倒是把苏子乔的毛顺得很得法,苏子乔在羽林军的时候,对李治言听计从。
裴行俭也发现,那时候的苏子乔,似乎是在李治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那种纯粹的关爱。
没有目的,不求回报的。
可真是个傻孩子,圣人擅长摆弄人心,润物细无声的,就将他治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