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周陷入寂静。
这一刻,姜云瑶清楚地意识到,她终归是打破了界限。
先前的种种顾忌,随着他的坦言而烟消云散,既然他无心建功立业,只求家国安定,那么她何妨与他挑明,询问他是否对她有意。
虽然她不会强人所难,但更不会临渊羡鱼,眼睁睁看着希望溜走。
她生来拥有一切,不屑于摇尾乞怜,可如果注定是她的,她也绝不放手。
虞朔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眼中掠过些微震惊,沉默了许久,才道:“殿下何出此言?殿下贵为金枝玉叶,在下……末将出身低微,岂敢奢想殿下。”
姜云瑶轻轻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换做旁的小娘子,你这话还能搪塞过去,但我是何人?论出身贵贱,哪怕名门世家,到了皇室面前都是‘低微’,我并不需要另一个家族为我提供帮衬,择夫婿只看自己喜欢。虞将军,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倘若你不愿,我断然不会强迫你半分。”
客房简陋,光线昏暗,她褪去锦衣华服,穿着一身便装,面容素净,发髻因骑马而有些松散。
但她依旧美得摄人心魂,琉璃般的眼眸光华熠熠,神色间尽是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傲然。
他却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捕捉到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
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但不知为何,一句“不愿”却始终说不出口。
打心底里,他害怕看到她难过与失望的表情,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该永远无忧无虑地笑着。
可他无法放下凉州。
万一将来再度发生战事,他做不到在京中袖手旁观。
他的犹豫在姜云瑶看来无异于承认。
经过两个多月相处,他应当明白她绝非蛮不讲理的恶霸,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因此公报私仇,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绝,似乎陷入左右为难。
她轻咳一声,板起脸:“虞将军瞧不上我就罢了,我也不能霸王硬上弓,把你强行绑了成婚。天下好儿郎千千万,待回到京城,我就令手下去各地搜罗与你相像之人,将他们全部收为面首。”
虞朔听她前半句,原本松了口气,但旋即,所有血液冲上头顶,整张脸都像是要烧起来。
“奇怪,你害羞什么?”姜云瑶佯作不解,倾身凑近,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别担心,我会好好藏着他们,不让他们露面,以免全京城都知道我思慕虞将军,求而不得,只能收集些替身聊以慰藉。”
虞朔十四岁上战场,从来不知“惧怕”二字作何写,如今却仿佛遇到什么洪水猛兽,只觉心慌意乱、无从招架。
他避开她的灼灼视线,低声道:“殿下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这怎么能叫‘委屈’?”姜云瑶气定神闲,优哉游哉地与他理论,“伺候我的人,须得经过精挑细选,又不是大街上随意拉来。而且会有女官教导他们,怎样才能让我满意。”
她说得头头是道,实际对男女之事的了解仅限于医书和话本。
虞朔若在此时抬眼,便会看到她灿若云霞的面颊,与他别无二致。
这时,一阵细微的动静传来,虞朔心神一凝,迅速用掌风熄灭了灯烛。
姜云瑶虽不通武艺,却也是反应极快,当即噤声,一动都不敢动。
虞朔悄无声息地靠近门边,不多时,有两人从外面经过,步履沉稳,显然内力不浅。
一人压低声音道:“约定的日子已过去三天,他们怎么还没来?”
另一个道:“最近风沙大,怕不是在路上耽搁了。”
“我总觉着有些蹊跷……姑臧城那边刚来消息,朝廷的兵马已至,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两日,他们若迟迟没有现身,为免夜长梦多,我们须得尽快行动。”
两人窃窃私语,走远了。
他回到姜云瑶身边,简单复述了自己听到的对话:“殿下,他们多半就是您要找的人。”
随即请示道:“是否需要末将跟去查看情况?”
姜云瑶点点头,轻声道:“探听可以,但不许再与他们动手。附近多半还有他们的同伙,你若暴露行踪,只怕我也走不掉了。我在这等你,你回来之后,我们立刻离开。”
她相信他的本事,但却怕他再像上次那样受伤,唯有拿自己做幌子,他才会有所顾虑。
果不其然,他微微一顿,顺从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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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朔走后没多久,姜云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我,虞兄,你现在方便吗?”
她松出口气,行至门边,将房门错开条缝:“曹公子,他正在沐浴更衣,不大方便见您,您有何事,告诉妾身就好,妾身定会代您转达。”
“抱歉,打扰了。”曹公子不好意思道,“家父家母听闻虞兄造访此地,想请二位留下用顿饭,在下担心你们明早就会离开,所以连忙返回,征询二位是否愿意赏光。”
“令尊令堂盛情相邀,我们却之不恭。”姜云瑶笑了笑,旋即轻声,“曹公子,可否请您帮忙,替妾身去官府一趟?妾身怀疑,有一伙歹人盯上了我们两个,意图趁我们就寝后盗窃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