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猜到了伯母求见祖父母所为何事。
从小到大,伯母只怕她和姐姐比几位堂姐嫁得好,当年姐姐对一个出身微寒的书生芳心暗许,那段时间,伯母曾在背地里幸灾乐祸,被她无意间听到过一次。
后来,书生一举成为探花郎,又在杭州刺史府得了官职,伯母再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三年前,姐姐回家探亲时,还……
幸而被她误打误撞识破。
时隔三年,她以为伯母会有所收敛,岂料对方不敢打他们一家的主意,却将怒气发泄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她有帝后偏爱,父亲又即将高升,婚事多半差不到哪去,伯母心中郁郁却束手无策,堂姐爱慕霍公子,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她没有说给赵五娘听,但她直觉,堂姐其实心知肚明。
好在伯母从始至终未曾出现,应是祖父与祖母对她嘱咐了什么。
她便放心留在这边陪堂姐聊天。
“霍公子说,他要参加明年的科考,待他蟾宫折桂,我就能风风光光地嫁给他。”赵五娘看罢书信,轻柔地贴在胸口,“但我不介意这些,功名利禄皆是身外之物,我只求与他白头偕老。”
她面若春桃,眉目含情,嘴角蕴着浅淡微笑,让赵晏想起赵媛曾经提及心上人时的样子。
“堂姐可以给霍公子回信,我愿代为转达。”她提议道,“有祖父和祖母撑腰,就算我每天来探望堂姐,伯母也不能说什么。”
赵五娘
眼睛一亮,当即起身下床,走到桌边铺纸研墨。
不多时,她将晾干的信笺装进信封,红着脸交给了赵晏。
“让你见笑了。”赵五娘赧然,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试探道,“晏晏,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赵晏回答得不假思索,“比起男人,还是刀枪棍棒更合我心意。”
赵五娘扑哧一笑:“也是,你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神仙似的贵人,寻常郎君哪能入你的眼。”
她絮絮说起自己与霍公子的故事,中元节在城外放河灯时一见钟情,但都是矜持委婉的性子,谁也没勇气上前询问对方的身份。
本以为缘尽于此,谁知几天前李尚书家千金举办诗会,两人均在受邀之列,这次,霍公子悄悄赠给她一首诗,她解读出其中潜藏信息,是约她八月十一中午望云楼相见。
赵晏听她娓娓道来,不禁有些出神。
直至赵五娘说完最后一字,问道:“晏晏,今晚你能不能在这边陪我?”
赵晏点头答应,让婢女去告知父母。
-
当晚,赵晏与赵五娘同塌而眠,两人起初还在说笑,后来赵五娘渐渐没了声。
赵晏望着头顶幔帐,白天堂姐问的那句话不受控制地在耳边回响。
——晏晏,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心想,曾经应当是有的。
而且她以为,那个人应当也有些喜欢她。
虽然之后发生的一切证明,她只是在自作多情罢了。
她闭上眼睛,默念内功心法,驱散掉脑海中纷至杳来的久远回忆。
半晌,她的识海归于平静,坠入黑甜。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就好像怕什么来什么,她极力摒除杂念,却仍然梦到了三年前的旧事。
-
永安九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赵晏原本与姜云瑶约了一同赏灯,然而当她策马来到南市望云楼,却不见公主殿下的身影。
只有姜云琛百无聊赖地等在那,对她解释道:“阿瑶感染风寒,今日无法赴约了。”
赵晏问过好友病情,得知她已服药睡下后松了口气,但又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两人对今日期待许久,甚至提前很多天做好安排,把计划要逛的街区和店铺列了一张清单,错过就得再等一年了。
而且
那些百戏团和行商摊位并不在京城常驻,这或许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她倒是可以自个逛,但没有阿瑶,孤身一人,终归少了许多乐趣。
“走吧。”姜云琛忽然道,“我同你去别处看看。”
赵晏以为耳边出现了幻听,左右打量,确定这里是望云楼后院,周围没有第三个人,适才狐疑地看向姜云琛:“殿下是在与我说话?”
姜云琛:“……”
他面无表情道:“你去不去?”
赵晏确定是他发出的声音,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依旧不敢相信:“难不成你也……殿下,你没有发烧吧?”
姜云琛转身就走,没出几步,又折回来。
“赵晏,你怎么这么多话?”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现在你没得选了,不去也得去。”
“还有,到了外面不许再叫‘殿下’。”
“那我叫你什么?”
“你和阿瑶是朋友,叫我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谁要你做兄长,你这是占我便宜!算了,我就叫你‘公子’吧。”
“……”
“公子。怎么样?”
“……随便你。”
两人拉拉扯扯,走向繁华如织的灯市。:,,.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