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姐妹在宫里,自然也想平安到白头。
尉迟兰垂头道:“听闻郑家二爷——郑嫔娘娘的弟弟,和外室育有一女,郑二奶奶不大容得,这回若郑嫔出宫得见,接进宫来作伴未尝不可。”
夏贤妃的公主远嫁,徐嫔的雪儿公主也十岁了,郑玉屏接过来带着也难亲厚。若是她娘家有个人进来,未尝不能一解烦忧。
况那郑二爷生的是女儿,不至乱了皇室身份,接进来也无妨。
至于赵誉能否同意,自是在福姐儿身上了。
三个月后的八月十五,郑玉屏身穿嫔位礼服,乘轿辇从清和门出发,在御林护卫下归宁省亲。
次月,宫里多了一位年方三岁的嘉怡郡主,养在郑玉屏的妍宝宫。
赵誉因郑玉屏省亲一事想及,宫里妃嫔们都已多年未曾省亲,着内务府安排一应事宜,天子亲护苏贵妃至承恩伯府。
阖府跪迎在巷外,远远见得銮驾渐近,苏煜扬承恩伯为首叩首高呼“万岁”。
福姐儿与赵誉携手从伯府中门踏入。
这次回来,她不是从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可怜孤女了。
帝妃升座,堂下跪了一大片人。
福姐儿叫赏,门前流水价儿捧进来无数珍宝。
苏老夫人跪地谢恩,福姐儿道:“前番婉云所铸大错,无外乎教养不当,尔等该当警醒,加倍勤恳谦恭。在外莫要打着本宫名头胡乱行事,叫本宫知道,须饶不得!”
苏老夫人等叩首应是。
赵誉眉头轻扬,握拳在唇边用咳嗽掩饰了闷笑。
待众人序礼毕,承恩伯苏瀚海请赵誉里间用茶。赵誉摆手:“贵妃在宫里侍驾多年,谨小慎微,心细如发,有孕嗣有功,朕很满意,原该嘉奖。”
话锋一转,赵誉看了眼苏煜扬:“但苏家瞒骗贵妃身世一事,实乃不可饶恕之大罪。”
他面容不见多恼,但声音明显凌厉起来,众人匆匆跪了一地,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听及身世二字,又说瞒骗,福姐儿也不安起来。她站起身,欲礼。
赵誉瞥了眼侧旁座椅:“爱妃,你坐着听。”
福姐儿只得又坐了回去。一颗心惴惴难安。
听赵誉缓声道:“贵妃生母秦氏,出于前国子监忌酒秦老先生膝下,永和元年因罪获刑,男丁斩首,女眷没入教坊为奴。承恩伯府三子苏煜扬原与秦氏有百年之约,因秦氏一族获罪而罢谈婚事。却在秦氏没入扬州教坊的途中李代桃僵,用人换了她出来。”
赵誉冷笑:“苏卿,朕所言可有不实?”
苏煜扬冷汗直下,伏地大呼:“皇上明鉴,罪臣……罪臣该死!可此事与贵妃毫无干系,是罪臣瞒骗了所有人,是……”
赵誉挥袖打断他:“当着朕面前,你还要扯谎?”
福姐儿不安地绞着袖子:“皇上……”
赵誉给她个“放心”的手势,继续说道:“此事朕早闻知,瞧在贵妃面上,才未予追究。然苏卿身为朝廷重臣,罔顾法纪,欺瞒天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苏煜扬跪地不起:“臣,愿受责罚。”
赵誉敲了敲桌案:“颍川诞日,朕曾大赦天下。秦氏女眷亦在其中。今,免贵妃生母秦氏五娘罪罚,除奴籍。苏煜扬,朕罚你,将秦五娘牌位请回苏氏祠堂,已大妇礼遇供之。”
赵誉轻觑苏煜扬身后的王氏:“苏三夫人,可有异议?”
王氏抿唇,铿然拜道:“臣妇,遵旨!”
众人齐拜:“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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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福姐儿枕在大红遍地金锦缎长枕上头,眼里一滴滴打湿了床铺。
屋中光线昏暗,只帐外一盏小灯燃着。
帐中,赵誉伸过手臂,将哭泣的人儿一点点收入怀中。
“莫哭了。”赵誉伸指抹去她泪珠,“朕这么做,可不是叫你伤心的。”
福姐儿双手捧着脸:“皇上,您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誉低低笑了下,轻轻撩开她泪湿的鬓发,“那年你随朕下江南,还记得那位白姓伎子么?”
“她是你姨母秦若玉的义女。百般周折想接近朕,接近你……”
福姐儿有些吃惊,继而明白过来,为何赵誉当初不计较白冷月的算计。
福姐儿眼眶发涩:“皇上早就知道了……”
赵誉叹了声:“说到底,秦家的覆灭,虽主责在林玉成的构陷,亦有朕的责任。朕大赦天下,也是想为当年的遗憾做些补偿。你能明白么?”
他是怕,她会为着外家的覆灭恨他吧?
福姐儿垂下头,心虚得不敢瞧他。
她恨过的。甚至到现在,也未曾毫无机心的与他交心。
她总有秘密,总有打算。
但今天,他出面为她那个一辈子不能见光的母亲正名。
苏家那么嫌弃的母亲,要立牌位在苏家祠堂,供人瞻仰、供奉。
福姐儿埋头在他怀里,声音哽咽得听不清。
“谢谢……”
秦氏那样爱着苏煜扬,她若在天有灵,会欣慰的吧?
赵誉覆上来,声音暧昧得叫人面红耳赤。
“怎么谢?只用嘴说说的吗?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