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惜阿叔的小院里, 十几个人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在一起, 围着磨盘整整一圈,怄得他们吐血, 都没能挣脱。
小炉子上坐着的药罐里, 药汁都熬干了, 热气冲着罐盖, 发出噗休噗休的声音。
刚刚才被冲洗干净的青石板院子又被弄脏了。
婉儿刚刚从后头贴着墙悄悄跑出来, 趁着那些人毫无自我行动之力,吭哧吭哧继续打扫血迹斑斑。
那里还有人尚未精疲力尽,不敢对宴柏深骂, 下巴对准了林止惜, 陈词激昂洋洋洒洒骂了一刻钟,嘴巴都不停一会儿的。
林止惜和白晴空正在篱笆桩外的一处空地上生火烧水,埋头苦干根本不搭理那人的喊话。
“无耻小人!满手血腥的恶徒!杀人无数, 你就不怕业债缠身么!”那个脾气比较爆的女修好不容易缓过气,身上的伤尚且不致命,比起同伴,她倒是更硬气, 直接对着宴柏深怒骂。
而宴柏深一个眼神也没有丢给那些手下败将, 他手中捏着林苏瓷的手,垂眸看着掌心比他细一圈的手。
手在微微颤抖。
林苏瓷到现在为止, 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那些人全部被宴柏深打伤捆俘起来, 没有了危险, 宴柏深重新把他带回小院。
回来后, 他们几个都有正经事干。林止惜要给他阿叔烧水洗身,白晴空去帮手,婉儿在打扫卫生,只有林苏瓷,被宴柏深抓着手心,站在竹屋房檐下的阴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林苏瓷矛盾极了。
他眼前这个人,从一出生到现在一直温柔照顾着他的饲主,在他印象里,谈不上什么正直,却也不是什么坏人的宴柏深,居然就是宴然。
宴然啊!屠了玄心门满门,之后几乎是天性毁灭般的存在,没有任何逻辑性,无差别损毁着世界,在原著凌空剑中,被描写成厌世轻生,却极端具有毁灭性的大魔头反派。
林苏瓷的认知里,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形象的。只因为书中并未多做说明,很多出场都是侧面,关于这个人,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
他也幻想过,这个天生厌世的大魔头,可能是魔界的,也可能是大妖,他甚至都想过,宴然会不会是飞升失败的修士,心智全乱。诸如此类的猜测还有很多,他唯一没有想过的是,这位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曾经也是一个寻常修士。
如果说,林苏瓷之前想的,遇上宴然,不说避开千里之远,起码也是要撒丫子就跑,绝对有多远跑多远。
可是,宴然是他家饲主。
宴柏深。
宴柏深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同床共枕的人,也是指引踏入修真道路的人,还是日常生活中,对他百般照顾引导的人。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宴柏深。
对他最好的宴柏深。
林苏瓷脸都快皱成褶子包了。
“他们真的都是林家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林家元婴老祖好几个,还有个分神期的,他们家真的得罪不起……”
婉儿打扫完,放下扫帚忧心忡忡。
烧好了水的林止惜坐在围栏外,冷不丁道:“不是。”
“他们中,只有一个林家的外孙女。”
婉儿只是低阶修士,还是个众人看不起的双修采补流修士,认识的能人少,对林家的了解,更少。
“那不是比你还不如么,你好歹姓林。”
林止惜面色僵硬,冷冷道:“一百个我,都比不上她。”
婉儿识相地闭嘴了。
家家都有些辛密,特别是联想一下林止惜的处境,哪怕是婉儿,也猜测出了那么一两分。
林止惜抬着热水和白晴空进屋里去给阿叔清洗,婉儿没人说话,哼哧哼哧凑到林苏瓷身边,看了眼他与宴柏深保持着交握的手,嘴角一抽:“两位,这个时候还请给个指令,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里头可是有个外孙女的。”
宴柏深终于松开了林苏瓷的手。
“与我无关。”
林苏瓷手心一凉。
他收敛了心情,跟着颔首:“杀人的不是柏深……你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误会。”
“小弟,现在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是个误会。没看见他们没有证据都言之凿凿么?”婉儿真诚道,“更何况,现在你家师兄把人都已经打成这样了,没仇也接下了仇。”
林苏瓷想,如果是原著里的宴然,这样的情况会发生什么?
或许,会顺势与林家对上,与这个修真大陆最庞大的家族,掀起一番修真界的巨浪。
他看了眼宴柏深。
宴柏深显然并未对这个林家人的存在多半分的在意,一脸淡然。
林苏瓷一咬牙:“我们走吧。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本就不该牵连到我师兄。”
婉儿精神一震:“好!”
然后她噔噔噔跑到门边敲了敲。
“准备好了么,我们走。”
白晴空高高挽着袖子,手中捏着一方湿手帕出来。他看了眼磨盘那一圈还在咒骂的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好。”
他又进去了,与林止惜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