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之夜,一片喧闹声中,冷青檀与晏准被送入洞房,闹洞房的人乌泱泱地堵塞了整片回廊,水泄不通。
冷青檀被送上喜床,身下是大红的绣褥锦被,被下撒着各色的干果,莲子、花生、桂圆等等,正中央放着一条雪白的锦帕,绣着花开并蒂,鸳鸯浮水。红绿相间,纹路细腻。
到了这一刻,人是有些紧张的。
她紧张得手指不知往何处安放,只能抓住了身下的棉褥,慢慢地收紧、再收紧。
晏准在外边,挥退了那些碍事的,爱看热闹之人,停在寂静的门边,缓缓地立直身体。她隔得很远,但似乎听到了来自晏准的一声轻轻的叹。
随后,便是落下了门闩的声音。
在冷青檀万分的紧张与无措之中,那双长履愈来愈近,伴随着跫音,停在了自己的眼前。而她几乎不敢抬眸,只能屏住了呼吸,心跳急促地等待着。
晏准拨开了她身前的绣扇,露出凤冠之下,令人惊艳的真容。
一直知道冷青檀容色极美,但如此辉煌的灯光底下再看,愈发显得肤若凝脂,脸不过只有他巴掌大小,盈盈娇美,她低垂长睫,在这片烛晕之中静坐不动。
晏准凝视着妻子的面容,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漫过,她在亭边与长慈郡主道别的那一幕,彼时,她还一身青衫,像个磊落正气的真正须眉男子,长慈郡主婉转多情,依依难舍,与她二人执手相看……
晏准闭了闭目。
也罢,既是如此,何必强求。
他开口了:“冷大人。”
冷青檀未曾想到,新婚夜等来夫君的第一句话,便只是一句生硬的“冷大人”。
她有些仓皇,目光踉跄地与他撞上。
晏准的神色无比认真,好像这番话,已在心中过了千遍万遍。
他不急不缓地道了出来:“我此前得知你的身份之后,未揭穿你,你承诺替我作隐瞒掩护,不惜令自己遍体鳞伤,这份厚谊,晏准实是感怀在心。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陛下赐婚,我愿求你为妻。实则是,委屈你了。”
她心中分明有了长慈郡主,若不顾惜世人眼光,应该也是得天造化的一对吧,可惜天意弄人。他为了救她,只能生生拆散了她们俩。
这几日,晏准实在内心负疚,想着,待时机成熟,陛下决意不再追究冷青檀欺君罪过之后,他会寻得一个最佳的时机,与冷青檀商议和离,如此再放她去寻求幸福。长慈郡主如今年岁还小,料想,等过个三两年,只要心意不变,应是等得起。
冷青檀的眼眶微微发烫,可那股热才涌到眼眶处,便又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只好垂下眸光,自失一笑。
她懂了。
晏准果然只是为了救她,才愿意与她成婚。实则这与男女之情没有半分的关系,晏相或许是惜才,或许是因她宁死不招供出他的这份士人刎颈之交的情谊,见不得她身受死刑,这才宁愿拿出婚姻来挽救她性命。
是啊,她不是早就不妄想了么,又怎么还会,因为这婚事,又生出了本不该有的痴念头?
她自嘲地闭上了眼,随后,一丝颤抖的声音从花冠垂落的璎珞珠钏之下流出:“晏大人,我之前也问过你,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的。我的性命,区区微末,实不足道,晏相你真的不必为了救我,便要娶我。”
晏准微微蹙眉。
她为了与郡主之情,宁死也不愿嫁人么?是他做错了么?
“这件事,晏某不后悔。”
他停顿了一瞬,再度启唇。
“冷大人,我愿成全你,待你彻底脱罪之后,你我寻个时机和离,待日后,便可以不必顾惜这份错来的夫妻情分,同朝为官,以免各自尴尬。”
冷青檀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几乎就想立时起身,问他,你真就这般讨厌我吗?你对我就绝情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不能。
她已是他用了丹书铁券救回来的,她承了他的救命之恩,她岂能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冷青檀,绝不做那样的人。
无论晏准要做什么安排,她都只能接受。
“……好。”
看着璎珞之下,盈娇增媚,无限温柔的面容,轻轻颔首,晏准胸中似有什么碎裂了,缓缓地下沉。然而很快,又变作了释然。
再无愧疚。如此也好,既然冷大人都已经答应了,那么,就这般决定了吧。
他在这婚房之中,没有再过多地逗留,便转身出去了。
出去之际,衣衫齐整,浑然无乱。他就这般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国公府,不顾任何人的拦阻。
婚房之中,只剩下沉默端坐着的冷青檀,未着一言。
空空荡荡的婚房,刺目的红,让它看起来如此单调,和心脏流出的血液颜色一样。她仰面倒了下去,泪水从眼中不断地溢出,沿着两侧眼窝,滚入漆黑的鬓发深处。
独坐到近乎天明时分,国公夫人来了,在外边叩门,唤她“青檀”。
冷青檀起初一动不动,直至国公夫人唤了三声,方才如梦初醒,起身去迎。
拉开门,只见国公夫人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冷青檀定了一定,露出惭色,知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