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的绫带将他托起,悠悠飞在明月悬身前数尺之处。
少年神灵的嗓音,悦耳如淙淙山泉,却总有一种淡然无情的意味在其中。
他说:“又来了,你的嘴总是这么不客气。就凭你生得这样好看,但凡性子好上一点儿,恐怕都不会树敌无数、以至今日吧?”
明月悬心里一动,却依旧面沉如水,大步向前。
明明是天生仙灵,不曾有过一颗人心,却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要教他人情世故。
这是来自神祗的劝诫。不过哪怕是神祗之威,也动摇不了他这块铁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做不到。我愿与人为善,不代表我愿忍下那些眼中砂子。”
任是心思玲珑,也改不了天性如此。
他是剑,由来刚直锋利,如何长袖善舞。
山路九曲,碑石如林。
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旁人眼中恐怖如地狱,明月悬一路走来却气定神闲。识海中随意放出几缕神识,挥洒点墨,顷刻间变成了一张又一张完美的答卷。
碑灵大欢喜,一块块石头在他行经时都蹭过来,作小鸟依人状。
山神:“……”
他那近乎透明的眼睛里,恨铁不成钢地流露出伤感之色:“怎么这么不争气……”
“谁让我是考霸呢?”明月悬怜悯地望他,“这些石头都有惜才之心,你却这样小气,反思一下吧?”
山神忿忿扭过头去:“还是傻一点的人类孩子可爱,比你好多了。”
满山受苦受难的考生,尽数倒映在他眼底。
山脚,一名身着太苍山服饰的女子,倒在石碑前掩面哭泣,大放悲声。
“嘤嘤嘤,怎么又是它?去年结业大考我就是被这篇碑文难住了,今年正月月考它又跑到我面前来堵路,为何登坛法会了它还是阴魂不散……”
山神好脾气地说:“当然是因为我特意安排的啊。身为万神阙门生,怎能知难不上。”
山麓,一个肌肉贲突的精壮武修立在青铜碑前,空中无数金光熠熠的甲骨文字翩然飞舞,光芒灼痛了他呆滞的眼。
“他姥姥的!”武修愤愤然,“这是什么蝌蚪文!”
铜碑不喜他言语粗俗,将几排蝌蚪文敛成一束金光,隔空甩起光鞭给了他一鞭。武修吃痛,嗷地叫了一声,立刻抄起家伙。
山神蹙眉:“竟然对着我这些乖乖宝贝动粗,太可恶了。姓明的,你快罚他做三年苦役,否则我要忍不住将他逐出山门了。”
明月悬懒得理他。
山腰,一名皓首长须的老者正奋指为笔,在石碑上疾疾书写着什么。
“此人乃是上一届登坛法会——就是你夺魁的那一次,同你一道来的。为了算出破阵之法,他已在这碑前困坐了百年。”山神介绍道。
明月悬终于有些动容:“你就不出手帮他破除迷障?”
山神陶醉道:“为何?你不觉得比起你这种讨人嫌的聪明人,他这样子可爱多了吗?朝闻道夕死可矣,求道之心,何其动人啊。”
良久,明月悬终于开口:“我偶尔会想,究竟是天底下的神仙都奇奇怪怪,还是只有你比较变态……”
拜书山径,问道之路,何其难攀。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也会为所见所闻感到惊讶,心想这哪里是玄门试炼,分明就是地狱求生。
如今方知,问道之路,原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人间如炼狱,而破凡登仙,本就是竭力挣脱炼狱的荆棘之路。
明月悬侧首,轻轻望着山神那张空灵绝俗的脸,忽道:“多谢。”
山神看回来:“谢什么?”
“谢你过往百年相伴,助我疗伤。也谢这一路相送,替我扫平陷阱——不过眼下已不必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少年笑了:“原来你发现了啊。”
神灵烟云般的飞袖随风高扬,周遭山景蓦然一变。不见春草,唯见荒山漠漠,乱石如林。
刻有无上妙法的石碑,不知被谁挪成了八卦阵的阵势,将他们围在当中。
一方方巨石犹如军马。
一簇簇碑尖犹如刀丛。
千军万马的埋伏。
山神徐徐道:“你不用谢我。我替你拦下此阵,不是想帮你,只是看不得有人在我的地盘、用我的东西作乱罢了。”
他的目光犹如一柄无形之剑,直直前刺。
风隐术,破!
目光所向之处,埋伏者用于隐藏身形的伪装土崩瓦解。
阵眼处,一名红衣少女缓缓落座于碑尖。两弯新月纤足垂在碑侧,丹绯长衣上绘满符文,就连绣鞋也不例外。
她轻轻叹道:“朱弦无意作乱,只是要请首座师兄指教一二罢了。山神大人何必如此紧张。”
山神横眉冷眼:“拜书山里只许谈玄论文,不许动武。往生阁的大小姐想来坏我的规矩吗?”
朱弦定定一笑:“我几时说我要动武了?”
明月悬倒是毫不意外,讥诮地笑了笑:“往生阁精于数算,大小姐找上我之前一定拟好了万全之策。她要对付我,一定也是在登坛法会的规矩之内对付,怎么会破坏比试规则、授人以柄呢?”
少女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