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几天,正值漫长雨季。今天的云层有点低,眼看着是要下雨的前奏,连带着吹拂的风都有些汹涌。
可是再怎么来势汹汹的晚风都抵不上在林一砚心中涨起的浪潮。
她声音擦过他耳畔的那一刻,空中的气压也变低,于是莫名的火星从耳畔一路往下燃烬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彻底陷入僵硬,从头到脚的器官似乎都在大声警报它即将报废。
他才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是如此脆弱,脆弱到荒唐。
不是让她先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个字刚出口,他的嗓音堵塞,声带大概已经废置。
他该怎么回答?
他还没有想好答案,所以只能照例拙劣地转移话题。
手指摘过夹在时澄月黑发间的一片枯叶,强装镇定的声音淡而低:“怎么跟流浪猫一样。”
流浪猫?
时澄月一愣,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她还没说他刚刚坐在教室里一声不吭的样子像条被人丢掉的流浪狗呢!
时澄月扫了眼他手里的枯叶:“那你就是流浪狗。”
林一砚笑意不达眼底,只扯了扯嘴角:“那我俩可能住在同一个垃圾桶里。”
“哎呀别吵。”时澄月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她的头顶蹭过他的胸口,小声嘀咕,“我的东西呢?”
林一砚极力压制心里那不平静:“找什么?”
话音刚落,时澄月从口袋里掏出六枚硬币,一手捏了三枚。手指晃动间,银色的硬币上流光溢动。
她笑着说:“我发现我有六个硬币,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教室里外的灯都关了,所以林一砚只能看见她若隐若现在朦胧月色里的五官,微弱的光里,她的双眸通透盈亮,仿佛一捧星星甘愿坠入这汪清澈湖水。
迷人,迷人到让他无从回答。
所以他只能乖乖点头。
·
走到教学楼外,天色已暗,落在地上的树影斑驳晃动。
林一砚走在前面,突然感觉到一阵温软的触感淌进自己的手掌间。他回头,看见时澄月牵过他的手。
“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她朝他慢慢靠近,然后又问了一遍。
同样的问题,她已经问过了一遍。她当然知道林一砚最擅长转移话题,于是又认真地问第二遍。
近距离下,林一砚看见她长睫上下煽动,潮湿又灵动。路灯打在她白皙的脸上,似乎都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
林一砚喉咙发紧。
他以为他藏得好好的。
遵循祸从口出的原则,只要他沉默,那些有可能会暴露心情的话语就能被完美地藏进他的唇间。看来是演技太拙劣,所以才让她轻而易举就发现了他低落的情绪。
“没有。”他哑着声,倔强地回。
“骗人!”她立刻接话,语气笃定,“你肯定不开心!”
“我……”
他还要撒谎,时澄月又说:“既然开心的话,那我就不哄你了。”
哄?
她会怎么哄他?
真像潘多拉的魔盒。如果他如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他怕这低落情绪会像肆虐的病毒一般感染到她。可是“哄”这个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像在狂风骤雨间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它似乎可以再撑一会儿,又似乎顷刻之间就要陷入破裂。
而这层窗户纸的持久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
林一砚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承认的话,时澄月会怎么哄他。
他的喉结不找规律地上下滑动,垂落在腿边的手抓紧衣角,酥麻从头顶蔓延到脚后跟。在这四月的天气里,凭空出了一身汗。
没等到林一砚的回答,时澄月耸耸肩:“好吧,那就算了。”
是现在就点破这层洇薄的窗户纸,还是再漫长地拖延至将来?
他妄图在这两端中找到一个适宜又恰当的最优解,但他此刻已经被不理智冲昏头脑。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得到时澄月,他不想让时澄月喜欢别人。
刚往前走了一步,时澄月只觉手臂倏然被人拉住,霸道中却又带着摇摇欲坠的脆弱与可怜。
“哄哄我吧,时澄月。”
她总是这样,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无心之间脱口而出的话就能通通具象化为一团火,点燃他藏在胸口里的掩埋许久的易燃物。
灼热,炙痛,却又像千百只蚂蚁慢条斯理地啃食着他的心。
他可不可以在这一瞬间说出他的可怜,说出他的乞求,说出他的愿望。他想把真心话一股脑地告诉她,想将自己这颗热烈跳动的心脏捧递给她。
没关系的,时澄月,无所谓你珍视或丢弃。但是无论那颗真心的下场是什么,他都希望她可以好好看看它。
看看它,它为你跳动很久了。
林一砚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在每一个你早已不记得的瞬间中,在每一个忽略不计的擦肩里。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一瞬错愕,然后是一阵轻快笑意。
“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我不会哄人,也没哄过人。”她的语气里带着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