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当日, 楚王睿与母家何氏一族意图谋反, 暗害新君, 不意误中副车, 使得新帝元妃殒命。
次日,新帝降旨,以谋逆之名族诛何氏,尽除楚王一系。
新的君主登基, 随之而来的便是腥风暴雨,一时长安人人自危,惯来感情深厚的李政与太上皇,也少见的爆发了争执。
“青雀,父皇知道你心中伤痛, 有所愤恨,也没有拦着你惩处的意思, ”太上皇唤了李政过去, 语重心长道:“何家也就罢了, 楚王毕竟是你的兄长,他的子嗣, 也是你的子侄。”
“父皇, 我的阿意死了。”臣子面前强撑着的李政忽然跪地, 双手掩面, 无声哭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父皇知道你难过, 但死去的人毕竟已经离去,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皇帝平静的看着他, 道:“你既心中不满,不妨将楚王一系圈禁,尽数处死,未免过了。”
“父皇,我失去了心爱的妻子,景宣与景康也失去了疼爱他们的母亲,你知道这对于我们三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李政抬头,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些人,世间唯一有资格原谅那些人的,也只是阿意,可她已经死了。”
“青雀,”太上皇目光感伤,叹道:“就算是父皇求你了。”
“别的都可以,这一件不行,父皇请恕儿子不孝,”李政梗着脖子,道:“昔年玄武门之变后,父皇尽诛隐太子与巢王子嗣时,皇祖父与皇祖母难道不曾劝说过吗?”
太上皇久久的沉默,刑光站在他身侧,瞥见这位刚强一世的君主,眼底有一闪即逝的泪光。
“罢了,”最终,他合眼道:“都依你吧。”
“父皇,在儿子心里,阿意跟您是一样重要的,她死了,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也不能让她走的委屈。”
“儿子是她的丈夫,也是景宣与景康的父亲,理应为她讨回公道,不然,他日到了地下,儿子只怕无颜见她。”李政心中不觉释然,反倒有些沉重,郑重其事的向他叩首,颤声道:“求父皇宽恕我这一回吧。”
“青雀啊,有些事情,真是不得不信,”太上皇却没有接这一茬,连目光都不知落到何处去了,思及往事,他语气微沉,隐有伤怀:“昔年朕杀隐太子建成与巢王元吉,又令人尽诛其子嗣,伤透了与先太后的母子情分……”
“那时父皇还不明白,觉得她太过苛责,没有从朕的立场考虑过,”他转目去看李政,感慨道:“直到后来,你与睿儿一日日长大,渐有相争之势,父皇才隐约觉得惶恐,也体谅到先太后当年心中的哀恸,更是极力想叫你们兄弟二人,避开与当年雷同的不幸命运。”
“……父皇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太上皇站起身,抚摸李政头发,倏然一笑,凄凉道:“报应不爽,冥冥之中的命运,或许真是躲不开的。”
李政也做了父亲,也疼爱自己的骨肉,只消一想来日景宣与景康骨肉相残,便能体会到太上皇今时今日的痛楚。
他现下不过只是思及,然而于太上皇而言,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李政心里有些难过,但若叫他因此退避,饶恕楚王,却也迈不过那个坎儿,正待劝慰太上皇几句,却听内侍在外回禀,道:“太上皇,陛下,县主带着太孙过来了。”
知晓妻子死讯之后,李政便没再见过一双儿女,要处置的事情繁多,暂时顾及不上是其一,不敢见,则是其二。
倘若他们向他要娘亲,他该怎么说呢?
现下到了近前,却是避无可避,李政站起身,轻轻道:“叫他们进来吧。”
只一日功夫不见,景宣与景康便憔悴好多,景宣眼睛还红肿着,连带着景康也有些无精打采。
李政心中一痛,忙迎上去,伸臂将两个孩子搂住,温柔的拥到了怀里。
景宣懂事多些,已经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这一夜过得如何艰难痛苦,自不必说,伏在父亲温暖的怀里,没忍住哭了。
景康有些懵懂的看着姐姐,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难过。
他从父王怀里探出头,左右找了一圈,方才奶声奶气道:“父王,我昨天哭了好久,娘亲怎么都不来哄我呢?”
李政心中酸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景康见状,忽然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娘亲到底去哪儿了?我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
景宣哭到一半,忽然抬头去看父亲,狠狠将眼泪擦了,道:“父王!”
李政忍着心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
“我跟弟弟出门时,娘亲还说要给我们做桂花糖饼呢,怎么……”她说不下去,哽咽道:“是谁害了娘亲?我问阿翁,阿翁却不肯说。”
“父王不会叫你娘亲受委屈的,”李政语气坚定,道:“我向你保证。”
景宣少年老成,远超常人的聪慧,丹凤眼一转,忽然道:“阿翁不肯说,是跟伯父家有关吗?”
李政微微怔住,太上皇也一样,他顿了顿,最终也没有隐瞒:“确实有些关系。”
景宣忽然生气起来,转向太上皇,气鼓鼓道:“阿翁会包庇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