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惜被砸得头晕眼花,抬眸间望见沈霁握着一把剑,神色阴郁地逼近她的父皇。
萧锦惜挣扎着爬起,挡在皇帝的身前,美目中含着凄然的眼泪,唤道:“沈大哥!”
“沈大哥?”沈霁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冷冷一笑,“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萧锦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口,喉头干涩,惊异道:“那枚玉印是你故意留下的?”
沈霁垂着眼睑,默认了。
沈霁,昭仁太子唯一的小皇子。
那年,小皇子被老太监送出宫后,被一姓沈的人家收养,皇帝不肯放过他,派出无数杀手,要将他斩草除根。
沈家因这桩祸事满门被灭,沈素死的那年,才只有六岁,她满身是血,伏在沈霁的怀里,哭着对他说,不要将她埋在地下,她怕黑,怕虫子,怕再也没有人陪她说话。
沈霁合上她的双眼,用草药保存她的身体,将她制成了人偶,一直带在身边,就像他的素素从来没有离开过。
就是面前这个狗皇帝,让他两次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沈霁目中露出狠色,抬剑朝着皇帝刺下。
萧锦惜脸色一变,用自己的身体作挡。
沈霁手腕一抖,剑刃微偏,刺进了萧锦惜的肩头。
萧锦惜喉中溢出一声闷哼,面颊骤然白了三分,眼角泪珠簌簌滚落,双唇翕动,低声说了句“好疼”。
“你疼?素素死的时候,比你更疼。”沈霁收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柔软,抽回了剑刃。
萧锦惜捂着伤口,指缝间鲜血淋漓。
在沈霁和父皇之间,她的确选择了父皇,但她苦苦哀求过皇帝,这场宴会结束后,留下沈霁的性命。
可惜,沈霁是不会想听到这些话了。
“沈霁,勿要感情用事。”宫明月提醒一句。
沈霁一掌挥开萧锦惜,抬剑又要杀皇帝,皇帝连声求饶,说:“别杀我,此事都是丞相教唆,我是受其蒙骗,你们杀了我,就是上了他的当,要背上弑君的名声,即使坐上这个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你们,只要你们留下我一命。”
沈霁正要落剑时,宫明月不明意味地低笑一声:“呵,弑君的罪名。”
沈霁的剑停在皇帝咽喉的一寸处,皇帝趁机道:“是丞相,丞相他企图谋逆弑君,被国师当场识破奸计,实在是罪大恶极,我现在就拟旨,将师家满门抄斩。”
皇帝见宫明月没有反对,爬了过去,两股打颤,抓起空白的绫锦,用蘸饱了墨汁的紫毫,快速写下几行字。
丞相听了皇帝的话,气得又是接连吐出几口血,脸色发青地骂道:“狗皇帝,你、你不得好死!”
宫明月缓步行到桌前。
他的红衣沾了血色,颜色愈发夺目,浓烈得像是会流淌一般。他垂着眸子,乌黑的发丝从肩头垂下,与殷红的色泽交缠在一起,落在皇帝的眼底,叫他眼角狂跳。
“此事交给镇妖司去办。”宫明月道。
皇帝笔尖一抖,墨汁晕开。
“师家的二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妖皇。”宫明月的话险些叫皇帝晕厥过去。
丞相大怒道:“你胡说,休要血口喷人!我儿怎么会是妖!”
他连受刺激,口角鲜血狂涌,眼皮向上翻,露出眼白,脸色僵硬地向后栽倒下去,没了气息。
皇帝战战兢兢地将圣旨递过去,低眉垂首道:“写好了。”
宫明月卷起圣旨,打开殿门。
站在门外的来喜公公垂着脑袋,目不斜视地走到他跟前。
宫明月递出圣旨:“去传旨吧。”
沈霁不解问:“此事为何非要镇妖司去办,我听说师家二公子与小师妹关系匪浅,两人曾是知己好友……”
“她不需要和妖交朋友。”宫明月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灵女,从来就不是妖的朋友。
***
师千羽介绍的张神医,果真有几分真本事,春儿被他扎了几针后,脸色有所好转。
他留下药方,嘱咐着照着方子抓药、煎煮,言道:“不出半个月,春儿姑娘的病就能痊愈。但春儿姑娘此番病重是因元气大伤,身体的底子坏了,稍不留神,就会有个小病小灾,要想彻底恢复,或许要花上数年的时间调养,又或许终身便是这样了。”
重樱将张神医送出国师府,折返时,经过一汪碧湖,脑海中突兀地冒出“渎神者”三个字,声音冷漠空灵,令人想起了苍冷剑刃上蜿蜒的一截青白月光。
被药物强行抹去的记忆,尽数涌回脑海,重樱面色微变,扶住了湖边的一棵树。
夕阳隐没在檐后,暮色罩着湖泊,寒风掠过水面,掀起一层层皱褶。湖面上有对小鸳鸯,并肩游着,无忧无虑。
重樱抱着双膝,在湖边坐了很久,久得她的四肢都变得僵冷。
宫明月带着人找过来时,一眼就望见了重樱的背影。天边挂着一弯残月,零星的月色点缀着湖面,那对小鸳鸯早已归了巢,只有重樱孤零零的。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好像被沙子狠狠磨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宫明月上前将重樱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