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沈华浓,彭振华赤贫。
方大庆的工资倒是稍微高一些,不过他人到中年正处于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穷亲戚需要支助的顶梁柱阶段,压力挺大,这个外表严肃但内心老实柔软的男人每个月工资一发就全部上交家里,自己身上平时都不会超过五毛钱。
高喜枝大妈工资比彭振华的还要低一些,一家子都挤在分的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小房子里,三个儿子都成年了嗷嗷待娶,高大妈平时省吃俭用的程度跟彭振华不相上下,另两个勤杂工跟高大妈情况也差不多,家家有难念的经。
在贫穷面前几个人都选择了缄默,没人回应,李显军又说了他爸爸厂子里捐赠的事。
说现在这次捐赠,还有人把全家人半个月的口粮都捐出来,这还是那人的媳妇带着几个娃到厂子门口跪着一起哭才只捐了半个月,不然一个月的都能折进去。
见沈华浓不信,他还又提起几年前的旧事,说还是打饥荒的时候,塑料花厂里的几个优秀员工主动撕烂了粮票,减少进食,号召将食物留给更需要的人,他们不吃。
“这算什么,现在谁不是憋着劲的奉献,你不奉献就是落后拖后腿了。”李显军对此不以为然,“不信你看过几天的报纸,肯定有很多乐于奉献的先锋模范出现。”
除了沈华浓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举动之外,其他人倒是纷纷表示听说过。
这年头多的是自己挨饿,家里孩子饿死,都要积极表现,勇于奉献,乐于助人的人。
沈华浓:
虽然她奉献的很大目的在于以此谋名誉,但做到宁可饿死自己也要名誉的情况,她还是觉得很匪夷所思,并不敢苟同。
不管她认不认同,总之,在这样的环境里,捐赠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检验道德高低的标尺。现在这杆标尺压得另几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无人再接话了,李显军秀了一波之后再说也是没意思,便也不说了。
不过大家被刺激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在这种不闲聊的氛围里,众人干活的速度飞快,哪怕天气比往日要炎热,中午忙完,又过了一个钟头下午需要炒的菜都给洗好了,大家伙都闲了下来。
李显军回宿舍里午睡去了,昭昭也被沈华浓送到刘霞她们宿舍去睡觉去了,另几个坐在食堂里或打盹或想事情,气氛有些沉闷。
沈华浓想想建议说:“我们凑份子熬点解暑茶送过去怎么样?”
“姐,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彭振华一说,大家都巴巴的看向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华浓都成了他们的领头人了,除了她还得跟方大庆请假这事之外。
“桥头那边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抢险的民兵和公安吧?我们医院也有人在那边义务看病,妇联的,学校的我们去给他们送个水也尽尽心意,怎么样?”
“这个花不了多少钱,薄荷叶子医院的花坛里就有,荷叶到附近村里折上几片也够了,就是要去药房买点甘草,山楂,夏枯草这些便宜草药,价钱都不贵。我算了一下能有一块钱的草药和两斤冰糖就能熬几大桶,我们六个人,再加上李显军一共是七个人,总共不超过两块钱。”
折算下来也就是每个人花三毛,捐这么点儿显得是有点抠门,但弄一车凉茶送过去受众面挺大,别人也不大好意思说小气吧?
听沈华浓说算上并不在现场的李显军,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以前是大师傅藏着掖着,小学徒工巴头巴脑的想要偷学,表面上看都是熟人但总有隔阂。
现在沈华浓大方,他们也是经常一起讨论的,天资不同个人吸收能力也不相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家讨论讨论能查漏补缺共同进步。
这些也是沈华浓自己总挂在嘴上的话,她就跟方大庆学过做蒸菜,跟高喜枝一个勤杂工学做穷人才吃的小食还连连赞叹,几人互相讨论的确是都有收获。她大方别人也不好意思小气,就怕她一气再不肯教了。
虽然初衷都是为着自己的利益,不过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互相妥协,互相交流的时候多了,让气氛不知不觉的就融洽了很多,相处起来也亲近多了。
既然是以医院食堂的名义,那就是集体活动,当然也得算上李显军了。
彭振华率先响应:“姐,我听你的。”他还又给补充了一下:“再说我们是医院食堂的职工,凉茶还挺合适的,不是说有力出力吗,不然我们再出出力?”
“那边灾民回家了,帐篷什么的撤走了地上的垃圾,泥浆肯定有的,我们去帮着清扫了,也算尽了心。”
“行,就这么办!”
说干就干,几个人凑了钱,分头行事。
很快凉茶就熬上了,几口灶同时开始熬,一个小时后就将食堂熬稀饭的两口大铝锅,四只大铁桶都满上了。
几个人往里兑了点儿凉白开的时候,李显军打着呵欠掐着点就来了,先前彭振华去宿舍喊他,集体活动他倒是不拒绝,就是为人有点懒,再加上也不太在意什么凉茶,以为就是煮点金银花水,根本都不稀罕来看,打着等他们忙完了,他再一起去桥头露个脸的主意。
大家也习惯他这人了,倒也没人说什么,反正他不来少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