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元帅, 鹤山城百姓又来了。”
明云绯从兵书里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让她们回去吧, 过会儿恐怕下雪。”
“这……您不出面,我们哪儿说得动。”副将李容一脸为难,“百姓敬仰你的威名,才会自发给咱们军队送吃穿。”
“叫沈星星去。”
“沈副将勘探地形未归。”
明云绯无法, 只好披上衣服起身。
“这个月几回了。”明云绯搓了搓手, 一张嘴就冒白气,“匈奴人不好过冬, 就等着抢咱们,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拉着东西来, 不是当活靶子是什么?”
李容摸了摸鼻子,“有您在, 他们不敢来。”
“什么时候也能把你培养成独当一面的人物呢?”明云绯似感慨。
李容涨红了脸,迅速跟上她, “末将谢元帅栽培。”
“起码跟沈星星学学。”明云绯道,“你有她十分之一圆滑, 我都满意了。”
李容:……
全营地都知道她跟沈星星不对付, 元帅竟然让她学她。
巧言令色的小人, 有什么可取之处!
“元帅出来了,元帅!”
明云绯靠近板车,为首那妇人道,“元帅, 你冷不冷?这些是我们缝的鞋垫,都是新的,元帅拿回去用吧。”
“后面那座山上有野山羊, 元帅可以叫人打了吃。”
“还缺什么?我们给您弄来。”
明云绯被热情扑了个满脸,她眯了眯眼睛,“什么都不缺,朝廷哪敢缺我的东西,你们回去吧。”
几个妇人被她冷脸一吓,缩了缩身子又迎上来,“元帅,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就再不来了,这些鞋垫你一定要收下。”
“是啊,元帅,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心意领了,但日后不必劳累,纺线织布本就困难,有这本事和功夫,拿去谋生更好。”明云绯抬手叫来李容,“按照市价算了给她们,再带人送她们回去。”
“是。”
“要是做不好,你就去沈星星麾下吧。”
“是!”李容黑着一张脸,“保证完成任务。”
不知她是怎么解决的,鹤山城百姓自那之后再没来过,明云绯不必再花心思处理。
她解开斗篷,饮了一口温热的茶,翻看桌上的账簿,良久才翻一页。
李容送走了百姓,来给明云绯帐中炉子添炭火,不由得看着她出了神。
她是边境三城百万人敬仰的守护神,不过来军营两年,已经取得别人一辈子也没有的赫赫战功,叫从军数十年的老将都心悦诚服。
对外,她抗击匈奴,打了几百场仗,无一败绩。
对内,她亲自练兵,军营士兵的素质拔高了一大截。
奈何朝廷中的那帮乌合之众欺人太甚,年年军需短缺,最要紧的粮草总是缺斤少两,自新帝登基,阉党势大,越变本加厉起来。
没有粮草,今年可怎么过冬?
明云绯轻轻叹了一口气,李容重重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上眼神,都添了点笑意,明云绯道,“可以了,煮一壶茶吧。”
“是。”李容又添了两块炭,将火炉拨得旺旺的,再把一把有些年头的歪嘴茶壶坐在炉子上。
水汽蒸腾,帐外飘起雪花,边境的雪不像中原温柔。中原的雪落在人身上,还没等用手拂去,就化成一点水渍。而在边境,雪是冻结了的冰,大块大块的,伴着风往人身上打。
两年前,也是这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差点就城关失守,差点让匈奴人攻进来。
还好是差点,还好她来了。
盐水湾是一片荒芜的沙地,隔开了中原和匈奴,历史上两地人民就在此地交易。
不要越过盐水湾是和平年代公认的契约。
可两年前,匈奴人举兵出击,攻至盐水湾后的防守寨子,彼时她们一没有领兵的元帅,二没有供给的粮草,军民皆被逼退到寨中,不远十里便是平宁城。
守住了便守住了,守不住,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匈奴人的两脚羊。
那日天气昏沉,黑云沉沉压下来,像压在了人心上。
他们等押送补给的元帅逍遥王已经半月,若当晚没来,便只能背水一战,拼了性命守护国土和百姓。
直到现在,李容回想起那一日都胆战心惊。
匈奴有骑兵两万,步兵八万,要是当日没有守住寨门,匈奴人攻进平宁城,入中原简直如无人之境。
盐水湾一战,平宁城百姓下至十岁稚童,上至五十老人,皆上了前线。
筋疲力竭,北风呼啸,大块大块的雪花砸在身上,打着打着她只觉得麻木、恶心,匈奴人前仆后继,就像房梁上杀不尽的白蚁。
她们不寄希望与取胜,带着杀一个是一个的绝望心境。
她们的元帅,便是那时候出现的。
“十万朝廷精兵已至,诸位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她见那人养尊处优惯了的瘦弱肩膀扛起赤铜大刀,两腿一夹马肚,便冲进人海之中,千军万马随她而至,盐水湾的风沙像刀,割的人生疼。
鏖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