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还是那个出差很久刚刚回家的爸爸,问她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过得怎么样,翻来覆去都是问一些生活琐碎,唯一改变的,不过是把“学习”两个字换成了“工作”。
左颜也都一个一个回答了,没有强撑面子,硬说自己过得有多好,也没有翻出那些吃过的苦头来倒一倒委屈。
一顿饭下来,时间像是从来没有偷偷溜走过一样。
但父母不同于分隔的朋友,他们是会老的。
左颜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停留在他泛白的鬓角上,也不去看他脸上多的那些皱纹,只埋头吃饭。
她怕多看一眼,就更恨自己一点。
左增岳的手机又震了震,他没有掏出来看,继续道:“今年冬天比较严峻,天气也冷得快,你早点换最厚的被子盖,有被芯吗?我给你寄一床。”
左颜只顾点头,等那一阵翻涌的情绪缓过去了,才抬起头,笑着说:“我听见你手机响了两次了,许叔叔在催你了吧。”
左增岳愣了下,随后笑了一声,回答:“你许叔叔前年就改行了,他儿子想让他早点享清福,没等退休就辞职改做小生意了。”
左颜片刻之后才“哦”了一声,对他笑了笑,继续吃饭。
刚刚融洽的气氛略显冷了冷,左颜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这些年来的变化总得一个个去面对,她早该做好心理准备。
在鼓起勇气给左增岳发短信的时候,她不就已经想明白了吗?
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一步,后面都可以慢慢来。
左颜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也吃完了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她把临时买的蝴蝶酥递了过去,直说是没时间准备,就在旁边买的。
左增岳倒是很高兴,还对她说了句谢谢。
眼看着再晚就要赶不上飞机了,他摸着礼物盒的棱角,试探着开口道:“也到年末了,你最近挺忙的吧?年底什么时候放假啊?”
左颜直接回答:“放假都跟着法定节假日安排,忙也都是正常的工作量,我们公司加班不多。”
左增岳点了点头,有心想提一句孟年华,又怕操之过急,最后只能在第三次手机震动时,掏出手机来回复消息。
——现在跟着的这个秘书还是年轻了点,沉不住气。
左颜在他回消息的时候,悄悄用手机在商家那里结了帐,用光了她所剩无几的微信余额。
左增岳发现的时候,只是笑了一声,没说她什么。
左颜陪着他下楼,一路送他到路边停车的地方,看着他上了车,一颗心也彻底落了定。
轿车开走之前,左增岳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颜颜啊。”
“欸。”左颜下意识回答。
坐在后车座上的人问她:“今年过年,回家不?”
左颜的眼睛被风吹得眯了眯,她飞快地擦了擦眼角,用力一个点头,回答:“嗯。”
这一次,车不再逗留,慢慢驶离了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左颜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落地窗前,坐在懒人沙发上的女人端着杯黑咖啡,杯子里的纯黑色液体已经凉透了,她却没有喝过几口。
面前的落地玻璃窗开了一条窗缝,有一阵风吹进来,将小方桌上的一张票据吹落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来,交叉叠在沙发上的长腿没动,只俯身伸长了手臂,拾起地板上的那张票据。
上面的定金数额一晃而过,游安理放下这张票据,看着上面珠宝店的名字,又一次出了神。
——在谢绝店员的邀请时,她不会想到自己最后还会回到这家店,并且走进去,预定了一对婚戒。
连款式也没选,只交付了定金,就匆匆离开。
这般摇摆不定,出尔反尔,真是一点也不像她。
游安理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随后拿起桌上的票据,慢慢揉成一团,一个抬手就抛进了茶几旁边的垃圾桶内。
她放下咖啡杯,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进了浴室,开始洗澡。
不管有的人回不回来,她也照样要上班,要早睡,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毕竟这七八年来,她也都是这么过的。
游安理站在花洒下面,仰着头慢慢冲刷完头发上的泡沫,在一阵平静之中,忽然听见玄关的大门传来一声轻轻打开的声音。
左颜打开家门后,先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圈客厅里的情况,见人不在,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然后关上了大门。
她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换了鞋,又轻轻地放下自己身上的新包包和手里的袋子,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只围着一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的人。
“嗨。”
左颜差点心脏骤停,脑子动都没动,就抬手跟这位刚刚出浴的美女打了个招呼。
视线还不忘上上下下地吃点豆腐。
游安理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回了浴室里。
见她没关浴室门,左颜立刻狗腿地跑到门口,对她嘘寒问暖。
“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银耳莲子羹,还是热的呢!我让他们放的代糖,甜菊糖你知道吧,没有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