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怎么没发现大福晋这人说话这样犀利。
然而此时,八阿哥却道:“汗阿玛,近来雪多,如大嫂所言,若是埋在佛堂屋后,佛堂屋后罕有人至,按照惯例也不会有人扫除屋后天水净雪,只需命人去查看那浊物究竟埋在多深的地方,周遭积雪如何、可有脚印足迹,便可知究竟是日前埋下,还是今日事发,为替大哥脱罪,大嫂匆匆埋下的。”
这话在理。
康熙点点头,“徐靖,你亲自带人去。”
“是!”一直候在殿门处,手压在腰刀上的青年侍卫沉稳地应了声,出门点人办差。
三阿哥面色微变,大福晋却从容不迫地继续道:“那浊物乃是春夏之季埋下的,诸位大人可以往深了挖。除此之外,还有其二。那日我们爷迷途知返,看那道人,便觉他心思恶毒、挑拨兄弟感情,不可交,命人将他打出府去。我府上门房、街前小贩与左右邻舍,都可以作证。”
康熙命梁九功:“追上徐靖,叫他问讯。”
“嗻。”梁九功连忙应声。
三阿哥沉着脸道:“谁知是不是你们勾结做戏!”
“老三!”康熙沉声一唤,三阿哥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失态了。
大福晋却微微一笑,声音再度变得缓缓不迫,清越动听地娓娓道来,“此外,另有其三。那道人,可是居住在内城啊,内城房屋统一由内务府拥有、管辖,寻常八旗人家,得万岁爷赐宅却不能擅自买卖,租赁也要通过内务府才行。那道人初来京中,虽闯出些微的名堂,却并未积累多少人脉财力,是如何打通内务府的门路,租赁下了我们爷到衙门办事的必经之处的宅院呢?
要知道,他在京中住下之时,与我们爷可还没有半分交集,这个,便是这位道人的证词,也是可以作证的吧?想来能在圣前,诉说原委,这位道人定然把何时何地与我们爷相见都和盘托出了。如果他真是被我们爷收买的,既然已经反水,又何必隐瞒先期是被我们爷安置在京中的呢?
内务府档案,谁走的门路,这走动的人是谁的人脉,一查便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偌大京师更是天子脚下,有什么事情,是汗阿玛您查不出来的呢?”
她抬起头,因规矩而目光向下,不成直视天颜,分明跪着,却不显卑微怯懦。
“……先扶你们大福晋起来。”见她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康熙莫名地想到了皎皎,心中唏嘘感慨:老大好福气,得了这样一个媳妇。
但……大福晋所言,即便说动了他,大阿哥动过对废太子用腌臜手段的心却是真的。
即便悬崖勒马,连他的妻子也承认是做了一部分的,便是这一部分,就真的没有对废太子造成影响吗?
想到废太子今日倨傲不恭,隐有癫狂之态,康熙看向大阿哥的目光微冷,抬起手道:“来人,拟旨,夺了这乱臣贼子的郡王爵,贬为庶人,幽禁在……”
“公主,您怎么来了?”殿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能让这位驾前红人如此殷切的公主,又能是哪一位呢?
大阿哥与三阿哥同时呼吸一滞,齐齐去看。三阿哥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衣袖,最终却也只是咬了咬牙,站在那里,目露坚定。
随着殿门被推开,殿外的人露出了真容。
可不是正是皎皎。
她手持康熙钦此的“大清固伦嘉煦公主”令牌,面色冷然,立在殿前,身姿如竹,门甫一被打开,她的目光便对准了三阿哥与大阿哥,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去机会,似乎神情微动,闭了闭眼,轻轻一叹。
三阿哥浑身一僵,后槽牙咬得死紧,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做错,我没做错什么。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他当年害我御前丢脸,以不孝之罪丢尽颜面,失去王爵,如今,我也不过是夺了他的王爵罢了。
然而皎皎似是失望又似是落寞的目光,还是叫他承受不住,别开脸,不再让皎皎看到他的正面。
康熙见女儿来了,也是微惊,旋即轻叹,“这会,你不该来这里。”
“女儿从咸安宫来。”皎皎道:“女儿有罪,持令牌强闯乾清宫,女儿犯了大忌讳,请汗阿玛收回令牌。”
康熙见她面带怆然之色,知道她与弟弟们素来最为亲厚,只怕此时心中悲意不亚于他,一时心中一酸,亲自起身,走过来扶起她,道:“这是汗阿玛赐你的令牌,乾清宫内外畅行无阻,也是汗阿玛赐予你的权利,你无需为此告罪。”
言罢,他微微顿了一下,还是问:“你从咸安宫来?”
“是。”皎皎道:“女儿在额娘处,听了大福晋所言,到了咸安宫处,因保成也算当事之人,便没有隐瞒,告诉了他。保成听闻此事,有一句话,叫女儿带给保清。”
这两个名字,很多年没有从皎皎口中被提及了。
大阿哥有一瞬的恍惚,又升起些逃避之意。
然而皎皎走到他身前,替他拍了拍跪在地上染上的薄灰,这殿里本来清扫得干净,但众人鞋履踏过,自然染上灰尘。大阿哥如今还跪着,皎皎的动作也算无用功,但她做得很自然,又拍了拍大阿哥的肩,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保成说,他了解你,你本性软弱下不了狠心,有些事情,你即便动了心,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