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辗转反复,执着于心,于是最后尽成了痴念。在徐禾死后的很多年,他掌心上那朵莲花,愈发炙热,愈发疼痛。痛到最后变成习惯,逐渐云淡风轻。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世,他大概成不了佛了。
在占星殿没呆多久,他辞了神官之职,走遍大山南北。
有一回停舟在荒郊野外,泥地里尽是芦苇,往前走邂逅了一座古庙,庙中佛陀坐莲台上,悲悯的视线露出一起哀伤。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滴至天明。他静立佛前,忽然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停顿片刻,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染红佛龛莲台。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是痴是嗔,是无奈,是放弃。手掌心一阵冰凉。
他抬起手,只看到那朵莲花在一点一点融入血液,逐渐淡去。银白光辉,洗去伤痕。
终于,佛祖放弃了让他皈依。
终于,这场执念成了永恒的羁绊。
*
很多年后,他在京城外的一间小庙里当了主持,隐姓埋名,聊度余生。同一座山,另一间房子里,是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江诗画。
风筝飞回掌心,这一生她也真一个人过,琴棋书画诗酒花,在深山佛寺旁,秋摘桂花冬寻雪,浪漫又随性地活着。江诗画很少来找他,可能对当年的事还有些无语吧。
但毕竟两人知根知底,有时候还是会聊到一处。
江诗画说:“不用端着架子了,大师,你要知道你当年是我少女时期的噩梦。”
不知低头一笑,竟不知如何作答。
江诗画道:“我前些日子看到占星殿的人过来了,应该是想劝你回去吧。为什么不回去呢,再不济去大昭寺当主持也好啊,这里穷山恶水的。”
不知:“你又为什么留下来呢?”
江诗画笑容温婉,眉眼却藏着一份坚决:“因为这里离家远啊。”
不知:“你没必要如此,你父母都很希望你陪在身边。”
江诗画一笑,神情里的疲惫和病态,是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的。她拢袖,说:“生死早有命,阎王爷本子上清清楚楚画了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他们还在执着着什么。陪在他们身边只会让他们更难受,那么大的年纪还要为我操心,现在出来,挺好的,我一个人在这山野间自生自灭,家中哥哥姐姐会替我好生照顾他们。”
生死无常,他不再说话。
江诗画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大昭寺?”
年轻的僧人低低一笑,说:“那里风水不好。”
江诗画:“……”
大昭寺风水不好?那天底下就没有风水好的地方了。
相处久了,两人也就没最开始那么疏远,不过她心思细腻,也知道这个众生眼中遥不可及的圣僧,心中有一扇打不开的门。
有一日。
她发现他的掌心干干净净。
“不对,你不是握莲而生的吗?那么那朵莲花呢?”
他说:“到下一世的我身上了。”
“什么?”
秋月桂花酒,红枫满山林。白衣僧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惊叫什么,你不知道圣僧都活不长的?不过我那不叫死,叫坐化,叫再入轮回。”
江诗画神情复杂:“你一直都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不知说:“我大概会在一个午后,死在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里。”
江诗画惊讶:“不为人知,你……”
他一笑,仿佛又是当年占星殿里,神秘又慈悲的圣僧。
“我关上那扇门,那么,能推开那扇门的,也只有我。”
“你要是能活久一点,以后应该会在这座山中遇到一个掌心生莲的男孩,他会找出我的尸体的。”
江诗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活到了他失踪的时候,却没能活到那个掌心生莲的小孩出现。
听庙里的小和尚说起往事。
“主持哪里是不喜欢大昭寺啊,有时陪他去那,他经常在大昭寺的一处院子里,一坐就是天明。”
“那他为什么不留在那里?”
“怕触景伤情吧。”
“触景伤情是什么鬼……”
小和尚说。
“江施主认识一位姓徐的小公子吗。有一次主持无意间说出口,但又很快沉默了。”
江诗画挑眉,道。
“徐家,京中有名号的就是镇国大将军了,一子一女,徐星予还有昭敏郡主,他们吗?”
小和尚摇头:“不是,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两个字,我也忘了。”
江诗画更疑惑了:“真奇怪。”
*
大昭寺河两岸都是青郁竹林,春寒料峭之季,京中贵人上山拜佛的更多了,外面脚步声此起彼伏,说话声顺着风传来,把他吵醒了。
醒来时口水流了一桌子,小和尚摇了摇头,把脸拍的啪啪响,嘀咕着:“这才一本,还有三本呢,不能睡不能睡。”
他握着笔愁眉苦脸:“不就坑了他一桌子馄饨吗,有必要?信了他的邪,高僧养成论听起来就一点不靠谱。”
嘴里骂骂嚷嚷,但小和尚还是把经书抄完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