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盛夏。
六月的天热得吓人,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出了门,不多久便能让人热出一身汗。
从黑市出来,郑西洲把沉甸甸的两小袋米面扔进箩筐,然后挂在自行车把手上,骑着车一路飞快回家。
路过街边的供销社时,店门口摆放着一个海鸥牌大冰柜,头发花白的阿婆招手吆喝,“小郑啊,今天不买冰棍啦?”
郑西洲顿了顿,停下自行车,“来两根。”
“还是绿豆冰棍?”
“嗯。”
阿婆笑眯眯收了四毛钱,一边拿冰棍一边念叨:“哎,你们夫妻两个还是不会过日子,别人都图糖水冰棍便宜,就你们隔三差五吃绿豆冰棍,小姜也是,说什么糖精吃多了不好,尽瞎说。”
“……”
郑西洲不应声,他今年又调了岗,还是在矿上,从运输队小组长转成了保卫科副科长,一下成了正儿八经的中层干部,工资级别也就提了上来。
一个月四十八块,再加上姜萱的工资,不至于吃两根冰棍都要抠抠搜搜。
阿婆把冰棍递给他,他接过来,咔嚓咔嚓就啃了一根,总算觉得周身的热气散了不少。
阿婆还在念叨:“……你们得为阿萝想想,她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吧?”
“是,下个月就去报名。阿婆,走了啊。”阿婆人不坏,就是年纪大了爱念叨,逮着谁都要叨叨两句。
郑西洲没空和她聊天,这天气热得让人烦躁,趁早回家睡觉才好。
今天是周日,不上班,街上的人也少,大概都嫌天气炎热,不想出门。
回到家,郑西洲小心翼翼开门,只见房间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他放下手里拎的面袋子,拿着还没化的绿豆冰棍上了二楼,看见床上赫然睡着一大一小母女两人。
姜萱侧着身子睡得正沉,旁边的小女孩也闭着眼,年约三四岁,扎着羊角辫,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肚皮上盖着一块小薄毯。
看到小闺女,郑西洲的心软了软,轻手轻脚推门进去,绕着床走到姜萱那边,拿冰棍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姜萱一个激灵被冰了醒来,看见是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闹我干嘛呀?”
郑西洲嘘了一声,晃了晃还在冒着冷气的绿豆冰棍,压低声音道:“快吃,别让阿萝看见了。”
阿萝年纪小,吃了冰的容易肚子疼,搞得夫妻两大热天想吃冰棍都得躲着闺女吃。
姜萱眼睛一亮,高兴地重重点头,伸胳膊要抱,郑西洲一手拿冰棍,另一只手像是抱小孩一样把姜萱抱起来,“走,去楼下。”
“小声点,”姜萱提醒他,“阿萝睡着呢。”
“她睡多久了?”
“没多久,十二点刚睡着。”阿萝这一觉,最少能睡两小时。
姜萱心满意足啃冰棍,郑西洲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十二点半,时间还早呢。
他被这天气闷得止不住燥热,关好门窗,拉着姜萱就进了堆放杂物的小仓库。
“唔!你抢我冰棍干什么?”
“一块吃。”
姜萱愣了愣,低头瞥见他拉开拉链的动作,脸颊唰的红了又红,“郑西洲同志!我想起来了,楼上的风扇还没关呢,我去关风扇啊,别让阿萝吹感冒了。”
“那风扇我早关了,你过来!”
“……”
良久,郑西洲扔掉那光秃秃的冰棍,夏日燥热,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声隐约传了进来。
日光渐盛。
仲夏炎热,时清日长。他呼吸仍然透着热气,背心都汗湿了,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扣紧姜萱腰肢,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她脸颊。
这几年姜萱变化不小,大概是从前年纪小,十九岁,那时青涩酸甜,现在才是彻彻底底长开了,像一颗清甜的水蜜桃。
“姜萱……”
“姜萱……”
姜萱快被他磨死了,眸光涣散,临到最后结束时才迟迟想起来,嗓音哑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套呢?”
“……”好像是忘了。
一个月后,姜萱坐在妇产科门口,捏着孕检的报告单子怀疑人生!
郑西洲摸摸鼻子,不太敢冒头,把穿着漂亮蓬蓬裙的小闺女推过去,“阿萝乖,帮爸爸问一下,你妈妈心情怎么样?”
小阿萝茫然地左右看看,似乎不太明白大人在玩什么游戏,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落到姜萱身上,“妈妈,爸爸让我问你——”
话还没说完,姜萱跳了起来:“郑西洲!我鲨了你!”
“妈妈……”
“阿萝别怕,妈妈是找爸爸算账,不是找你算账,你乖乖坐着啊。”
“阿萝。”郑西洲佯装有气无力,倒在长椅上闭了眼。
穿着蓬蓬裙的小人儿见状,急忙站起来,小胳膊小手拼命摇晃:“妈妈,不要打爸爸,爸爸昏过去了。”
“……”呸!姜萱没好气地踹了狗男人一脚。
再怎么生气,二胎也必须生。
既然不小心怀上了,姜萱是绝对绝对不会把这个小生命打掉的,这是她和郑西洲的孩子,姜萱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