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许久没露面的徐长安也来了,拿着记录本,和郑西洲站在病房角落例行调查。“刘局托我问一些话。”
“问什么?”
“你有枪我们不意外……”他说,“以你的能力,未必不能制服一个程红霞。可是我回去仔细查过,发现导致她致命的那颗子弹,不像是从你那个方向——”
郑西洲抬眼:“你什么意思?”
徐长安紧握钢笔,看向了病床上迟迟不醒的姜宣,正犹豫着开口,却被郑西洲抢先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郑西洲笑了起来,“这件事情追究到底有什么意义?问清楚了有用吗?”
“退一步说,就算姜萱会使枪,但我也会,她是我媳妇儿,我不能教她用枪防身吗?”
“可以。”徐长安收了笔,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事实上他就是一炮灰,刘局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让他出面当坏人。
郑西洲把事情都揽到自个头上,把姜宣的嫌疑撇得干干净净,即便他们隐约怀疑哪里不对,但空口无凭,也不好随意下定论。
更何况那程红霞原本就是罪有应得,做什么不好,偏要和敌特扯上关系。
问完了交代的任务,徐长安不愿多呆:“局里忙,我赶着回去,先走了。”
“徐长安,”郑西洲忽然出声,“到今天你还在怀疑她?”
“没有,我只是例行一问。”
郑西洲:“她的户口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初你不是没有机会,知道你和我差在哪里吗?”
徐长安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郑西洲笑了笑:“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拿她最害怕的事情灼灼逼人。”
“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就是一胆子挺小的富家大小姐,没什么心机,自小养尊处优,只怕根本没吃过苦,至于后来……她的成分可能有点问题,兴许和我一样是地主崽子,也可能是富农,但和敌特绝对、绝对扯不上关系。你懂我的意思吗?”
徐长安久久没说话,末了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再查下去了。”
关于姜萱的一切调查和猜疑,早就该彻底结束了。
他们都看错了人,只有郑西洲没看错。
姜萱浑然不知自己的麻烦已经被郑西洲解决地干干净净,当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正是夜半时分。
医院静悄悄的,四周很安静。
她的病床前亮着一盏小夜灯,微弱的灯光下,郑西洲缩在一张简陋的架子床上睡得正沉。
他看起来很狼狈,胡子拉渣,眼下泛着淡淡青黑,像是接连几天没睡好。
姜萱眼睛眨也不眨,安静地看着他。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清清楚楚看见了上一世的结局,他身中数枪重伤昏迷,在手术室几近面临死亡。
但幸好,这一次,他不需要再面对那些噩梦了。
姜萱抿了抿干涩的唇,伸出手,忍不住摸了摸他身上的被子。
下一秒,只见男人眼皮微动,忽然猛地惊醒。
差点把姜萱吓一跳,“……”
两人眸光对视,郑西洲眨了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不太确定地摸了摸姜萱的脸颊,仿佛还在怀疑自己是做梦。
“醒了?”他嗓音沙哑。
姜萱鼻子酸涩,抬手捏了捏他的手掌心,“我想喝水。”
话音落下,郑西洲手忙脚乱,下床穿鞋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他脚腕缠着绷带,应该是枪伤未愈,只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给她倒水。
暖水壶就在桌上放着,水温刚刚好,他急匆匆倒了一杯水,坐到床边小心翼翼扶着姜萱起来。
看着姜萱咕噜噜干完了一杯水,郑西洲这才回过神,迟钝地揽住了人低声问:“脑袋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别喊。”姜萱小声说着,急忙拽紧了他的衣袖。
大概是睡得太久,姜萱现在前所未有地清醒,目光灼灼看着郑西洲,“大半夜还有医生值班呐?”
“有。”
“别喊了吧?”姜萱碰了碰他下巴长出来的硬硬胡茬,“我现在很清醒,胳膊不疼腰不酸,脑袋不晕身上也不疼,感觉挺好的,你让医生睡个好觉,我们明天再检查。”
郑西洲还没说话,姜萱见状,索性整个人往他怀里钻,“没事,你见过哪个病人手脚这么有劲的?”
“你睡了四天。”他哑着声音开口。
“还好还好,”姜萱显得没心没肺,安慰他道,“你忘了,我刚来江东市那会,在医院昏迷了七天呢。”
“……”这算哪门子安慰?
郑西洲失笑,见她眸光水润有神,像是一下子恢复了生机,“真的没事?”
“没事。”姜萱仰脸,重重亲了他一下。
郑西洲闭了闭眼,低头贴着她的额,语气压抑克制:“你怎么睡了那么久?是吓得做噩梦吗?做噩梦也该有点动静,怎么就那么安静,手指都不动一下……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姜萱竖起耳朵认真听,心脏麻麻痒痒,像爆炸的可乐瓶盖,又酸又甜。
不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