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站在门口打哈欠。
这时候不到六点半,大杂院里已经有了人声,生火烧水做饭,男人在一边刷牙,妇女围着灶台忙碌,分工协作明确。
“醒了啊?”杨婶笑盈盈打招呼。
姜萱也笑:“刚醒。”
“要不要菜刀?我这里刚用完。”
田寡妇砰的放下瓦罐,嘴里骂骂咧咧,“凭什么先给她用?俺这里也要用菜刀呢。”
杨婶干笑:“行,先给你,快点用完得了。”
菜刀递过去,田寡妇扭头,冲着姜萱阴阳怪气地剜了一眼,回到自家灶台前,磨磨蹭蹭切起了萝卜。
姜萱毫不客气,当即给了她一个白眼。
这是第几回了?
每天都要抢着用菜刀,磨磨蹭蹭的,故意和她过不去,搞不明白有什么意思?
自从号召大炼钢铁,烧水壶锅炉铲统统被街道收走,大杂院几家共用一把菜刀,平时做饭都要轮流借用。
姜萱有菜刀,但也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用。
要么用手撕菜叶子,要么把芋头红薯整个扔进锅里煮,反正都能吃。
郑西洲不嫌弃,姜萱也能顺理成章偷偷懒,暂时先应付着。
等搬进了小洋楼,前后左右没有紧挨的邻居,铁锅菜刀拿出来,随便炸薯条肉丸子馒头片,想吃什么吃什么。
即便肉香味远远地飘出去,任谁也不能精准地找到源头在哪。
毕竟雁南路那条街挤了上百户人家,一到吃饭的时间,满大街飘着葱花炝锅的味道。
姜萱不信这样也能被人发现自己偷偷炸肉丸子吃呢。
做完了白日梦,姜萱仰头喝水,漱口吐掉牙膏沫子,转身去喊赖床的某人了。
“起床啦!”姜萱揪着他耳朵大喊。
“这才几点?”郑西洲不耐烦。
“六点半了!”
“……”
这次轮到郑西洲揪她耳朵了,“搞什么?往常不是七点喊我起床吗?”
姜萱拍掉他的手,痴缠道:“别睡了,趁着大清早凉快,我想去乡下给二妮儿送奶粉。”
“下个月再去送。”
“可是今天也没事啊,”姜萱说,“星期天,你又不上班。”
郑西洲面无表情:“谁说我没事的?我要去雁南路找茬。”
“!”
姜萱惊喜:“什么意思?”
他淡定道:“顺利的话,今天搬家进小洋楼。”
“!!!”
“那还等什么?”姜萱亢奋,“快起床啊,我们进小洋楼看看。”
大半夜忙着销毁证据-困得还想睡的郑西洲:……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慢腾腾穿衣洗漱,另一个追在后头兴奋地念叨催促。
吃完早饭,八点整准时来到雁南路。
只见长街以南,依旧是一排风格迥异的西洋建筑物。
花园洋房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光,经历常年灶台烟火熏燎,墙皮乌漆麻黑,上面印满了孩童脏兮兮的手印。
楼与楼之间的大片空间,原本该是花园草坪的地方,如今挤挤挨挨建了不少茅草屋,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要知道,当初打土豪分田地,雁南路一下住进了上百户人家,房间都是有数的,一大家子只能占一间房。
有的住户贪图空间,在门外的空地上连夜搭建茅草屋,争着占地盘,有一个学一个,短短几天,整条街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土房子。
若非后来街道办事处及时出面制止,只怕闲置的那些洋房都能被抢占了。
姜萱越看越觉得可惜。
倘若这些西洋建筑物保存完整,若干年以后,绝对是出了名的旅游景点。
好歹是一段历史的变迁和象征呢。
视线向前延伸——就是街口的那栋孤零零的小洋楼了。
半个月前姜萱过来溜达,那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白色墙皮,现在已经被染上了黑漆漆的烟熏痕迹,怎么看怎么都是又脏又破。
姜萱很不满,目光哀怨地看向隔壁高约三米的土高炉。
大清早就有人爬起来炼钢了。
两个男人站在高台上,一边躲避着火苗燎烤,小心翼翼往炉口倾倒废铁渣,妇女们搬运煤球矿石,拉着鼓风箱,忙得热火朝天。
姜萱捅了捅郑西洲的腰,小声道:“怎么弄啊?要不咱们先进去看看小洋楼?”
“急什么?”男人淡定地望向不远处,“先剐点好处再说。”
姜萱:???
郑西洲提醒:“待会记得看我眼色,脑子机灵点。”
一时半会的,姜萱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乖乖跟着他走向土高炉。
很快,初入社会的姜大小姐,再一次亲眼见证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真谛奥义。
两人来到土高炉前。
郑西洲上赶着递烟,打听道:“大爷,请问花园洋房317号在哪?在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找见。”
“317号?”
老大爷怔愣,不留痕迹地瞥了眼隔壁的小洋楼,上上下下打量郑西洲,“你问这个干什么?”
郑西洲说谎不眨眼,摆出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前段时间整修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