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晌的报纸,老板娘在门外叫陈殊:“陈小姐,今天阿德的生辰,您也出来和大家喝杯酒?”
陈殊应声:“好的呀!”
出了门,店里的老板伙计都围坐在炉子周边,中间一个狗肉锅子冒着腾腾热气,陈殊笑:“好香啊!”
老板笑呵呵道:“不瞒陈小姐,咱们这手艺是几代人了,独门儿,只有在上海才吃得着呢!”
老板娘招呼人:“快来坐,快来。”
阿德是老板的侄子,从乡下来投奔老板,这是他在上海过的第一个生日,穿了一身新衣,笑呵呵地坐在下首,举杯:“师傅,师娘,阿德敬你们。”
老板、老板娘接了酒,一人拿出个红包:“过生辰,沾沾喜气。”
阿德接了,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忙拉起来:“好孩子,咱不兴这些,不兴磕头。”
陈殊早上出去的时候,见阿德在记账,便知他是会写字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阿德,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一支笔,希望你喜欢。”
那只钢笔只是出去开会的时候发的赠品,在现代根本不值什么钱,但是在这时却是很体面的礼物,阿德激动站起来:“陈小姐,这,这太贵重了。”
老板也推辞:“陈小姐,他小小年纪,哪用得了这么好的笔?”
陈殊总不能送几个大洋吧?她笑:“这并不贵重的,只是我看见你写字,因此才送给你。以后倘若能多读些书,便不浪费了。”
老板点头:“陈小姐惜才,阿德你收着吧!”
阿德郑重接过来:“谢谢陈小姐!”
陈殊一边吃着狗肉锅子,一边小口抿着黄酒,不一会儿便微微有了醉意。旁边老板,老板娘小声议论着时事。
一个说:“哪个领兵的都来上海来闹一通,上海的地皮迟早给刮干净了。”
一个反驳:“这回这个上海提督不一样,那个北京的总统要复辟当皇帝,这怎么行?”
炉子的火烤得陈殊的脸庞发烫,撑着下颚听人说话,昏昏欲睡。
突然外面听见汽车的声音,陈殊平日里听惯了,不觉得什么,老板怕外面出什么事,起身要出去看看。
刚刚走到门口,门便被人推开来,门外的雪花纷纷涌了进来。
一个军官走进来,军装笔挺,神情严肃,目光扫视,看见陈殊神情一顿,转头对老板说:“老板,一个狗肉锅子,现在能弄好吗?”
陈殊抬眼,剑眉星目,军装扣子扣到最上面,这是陈殊心目中的标准式军人。
老板战战兢兢:“军爷,军爷,我们小本经营,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说着往柜台里抓了一大把大洋,要往那军官手里塞。
那军官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警卫呵斥道:“拿走,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老板吓了一个哆嗦,呆呆道:“是,是,是。”
那军官横了警卫一样,训斥道:“出去站着!”又拿出两个大洋:“老板,一个狗肉锅子,我要带走。我在这里吃过的,您忘了。”
老板回想,一拍手:“我想起来,是那天那桌十几个军官,你就是其中一个。”
军官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变也未变:“是的。”
老板放了心:“您稍等,我马上去弄。”
似乎是察觉到陈殊一直盯着他瞧,转过头,朝陈殊问:“这位小姐,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陈殊双颊驼红,脸色微醺,但脑子迟钝,话脱口而出:“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像书里走出来一样。”像历史书上走出来的黑白色的,神情严肃又英俊非凡的军官。
那军官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提醒陈殊:“小姐,你似乎喝醉了。”
陈殊撑着桌子站起来,看着桌子上空出来的两个黄酒瓶子,点点头:“嗯,是有一点。”揉揉太阳穴:“老板娘,我回去睡了。”
老板娘忙答应:“陈小姐慢走,小心摔着。”
陈殊踉踉跄跄扶着墙往回走,摸着黑开了门,合衣躺在床上,身上暖洋洋的。索性连油灯也没有点,拉了被子盖上,一边想着他叫什么名字,搞不好是什么历史名人呢,一边想这黄酒也醉人,只不过喝了两瓶就站不稳了。
渐渐睡了过去。
另一边,那军官领了刚做好的狗肉,走到军用吉普车边,便听得里边的人打趣:“好像书里走出来的,纵云呐,想不到你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吗?”
李纵云答也不答,上了车,径直吩咐司机:“玛利亚教会医院,快点。”
康禾之讨了个没趣,问正事:“这么赶,明天就要走吗?”
李纵云目视前方:“到医院看了桥山之后,立刻动身,凌晨两点的火车。”
具体去做什么,康禾之虽然知道,却不方便谈,只叹息:“桥山这回也是命大,子弹擦着心脏过去,手术后又没有感染,真是好险。”
车窗外是无边的黑幕,李纵云不置可否,半晌:“杨家那姐妹两还跟着你呢?听说你竟然把她们带到军营里了。”
康禾之不说话,良久才叹气:“她们两姐妹跟着我,好好的大家闺秀,又是新派女子,却没有名分,我对不起她们。”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