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贾敾的母亲坐着轿子到了荣府。
赖嬷嬷愁眉苦脸的挡驾了:“五太太,您今日真是来的不巧,我们太太病了。”
五太太心里暗骂赖嬷嬷睁眼说瞎话,国公夫人晌午还把乌进忠挤兑的山穷水尽,落荒而逃,转眼就病了?
五太太却不敢戳穿赖嬷嬷:“哎哟,这正该瞧瞧去。”
赖嬷嬷躬身拦住五太太的去路:“五太太见谅,我们太太这会子真不方便。”
五太太也不敢硬闯,只得重新落座:“未知荣公夫人什么病症?毕竟我们在这里住得长久些,好先生认得不少。”
赖嬷嬷只要她不往内室闯就行了:“说起这事儿,真是一言难尽。您也知道,自从公爷仙逝,我们太太哀毁过度,数度晕厥,全靠一口参汤吊命,来了金陵,谁知四姑娘又病倒,我们太太真是心都疼花了,拖着病体,日夜守着四姑娘,好容易四姑娘好转,唉,却遇见些不长眼的狗奴才……
竟敢趁着公爷仙逝,意图蒙骗太太。三万银子的出息,竟敢克扣一半。
您说可气不可气?
太太再没想到,奴才秧子竟敢如此,回到屋里就有些不好。
您看看,这一波又一波的折腾,我们太太金尊玉贵的人儿,哪里撑得住。
偏我们太太又说,孝期内不许张扬兴师动众,自己个吃了丸药硬撑呢。
这会子正是坐卧难安,大爷二爷探望,太太都撵出去不见。
请您见谅,他日太太康复,奴婢一定禀报太太。”
五太太被赖嬷嬷一口一个狗杀才狗奴才骂得脸上做烧。
她们家偷了嫡枝多少银钱,她心知肚明。
她是五房的当家太太,吞没了多少钱财自然知道。
她当初也曾担心过,但是,她夫君却说: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子孙,祖宗保佑大房一门双公,未必不保佑咱们做个富绅?
因此,她从开始遮遮掩掩心怀羞怯,变成今日正大光明胡吃海喝。
他们把荣府的田产铺面握在手里时间久了,已经当成自家的东西。对于每年要给嫡枝上交几千上万的银子,万分不情愿。
即便克扣一半,即便五房已经积攒偌大家私,库房里堆着几十箱雪花银子生霉长虫,她们依然不餍足。
此刻,五太太装出来的金贵轰然坍塌。
相较于儿子打人致残,五房将要失去庞大的钱财更为让她担心。
五太太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这会子,贾赦贾政正在向石梅诉说五房父子们的恶毒凶残。
贾政的意思是即刻把人捉拿送去官府治罪。
石梅淡然一笑:“吏部侍郎黄九坤认识吧?”
贾政当然知道:“知道,年初还到过府里吊唁,给父亲写了挽词。”
石梅颔首:“十年前,他是应天府。”
贾政尚不明白,贾赦却懂了:“黄九坤上京是父亲保举?”
贾政愕然:“他是咱们一系?”
石梅摇头:“不算。当初你父亲是太子师尊,权势熏天,他投靠而来,自然会替荣府遮掩一二,我看过贾敾争买田地的案卷,结案十分巧妙,判决是双方在官府调解下和解撤诉。
至于五房是否兑现了当初允诺赔偿的银钱,原告是否痊愈,则与他无关。
且他把五房唆使豪奴打人伤残,写成了双方斗殴,失手致残,关家也签字画押了。
如今事过境迁,除非关家能够找到当初在场之人替他作证。
否则,官府也拿五房没法子。”
贾政大怒:“这便是说,……我们也拿五房毫无办法?”
石梅却道:“我既然要动他,就不会没办法。只要我们旗帜鲜明的表示,绝不会姑息包庇五房,那不敢出面的证人自然出头。”
贾政大喜:“证人在您手里?那还等什么?”
贾赦跟着贾代善多年,对于官场的规则比贾政见识多些,他嗤的一笑:“族人仗势欺人,你就很光彩?你想让贾府的名誉臭大街?”
贾政愣怔:“怎会臭大街?我是大义灭亲,拨乱反正……”
贾赦冷哼,觉得没法跟贾政沟通,又知道贾母素日偏爱贾政,如今刚对他公平些,他不想惹得贾母不悦,遂翻个白眼不做声了。
石梅冷眼旁观,看来,贾赦并非一无是处,贾政实在缺乏历练,怪得做官做得一塌糊涂。
贾代善实在不会教导子孙。
贾政却拧眉看着贾赦,不依不饶:“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说错了?”
贾赦看了眼石梅,撇撇嘴,最终没说话。
石梅看着贾政问道:“大义灭亲没有错,但是,拨乱反正吏部侍郎的案子,你猜猜他会怎么做?当今而言,陛下是信任我们还是信任他?你眼下还在替父亲守孝,有时间去跟他掰扯?旁人会怎么看你?”
贾政面红耳赤:“那,咱们就放任不管?”
石梅道:“自然不是。今日你五婶子来找我求情,我称病没见,日后肯定会寻找你们兄弟,你们今日怎么说,见了他还是怎么说。”
贾政眉毛拧成团:“母亲?不是说不能声张吗?”
贾赦又是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