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素未从遮住自己身躯的物件后起身,接着掀了车帘出来。
那金吾卫长史听了动静后便跳下车行礼道:“殿下。”
他见了对方一身宫娥服饰,不仅没有多问,且面上并无一丝波动。
“殿下,陛下已经知晓此事,此刻正在长安殿等着您。”
长安殿……
顾素未微滞。
照理说此刻的陛下应当在麟德殿大宴群臣的。
不过她也没多问,略一点头便又坐回了车中。
她知道,金吾卫长史会将她带去长安殿的。
长安殿乃皇后殿宇,位于紫宸殿后方,自陛下登基后便一直空悬着,原本今日之后顾素未就要迁入居住的。
当身下马车停下后,顾素未不待对方唤她,便自己主动出来,接着在对方未回过神时,直接身子前倾,跃下了马车。
“殿下!”那金吾卫长史见状下意识要伸手去扶,然而刚伸出手,对方便已经正正地站在他跟前了。
他于是收回手拱手道:“殿下,臣只能送到这,陛下在殿中,还请您自己进去。”
顾素未闻言转身,看着眼前这座素来只有中宫才有资格居住的宫殿。
因着陛下选了此处行同牢礼,因而长安门外前一日便有内侍布了皇后仪杖以及帷幄,从外面望进去,内里更是一番庄严肃穆景象。
顾素未指尖轻捻,并未回头。
“陛下如何得知本宫的打算的?”
那金吾卫闻言一怔,片刻后道:“回殿下,臣也不甚清楚,只知晓外宴刚开始没多久陛下便突然取消了,接着下旨叫臣等去查此番出宫的车马。”
沉默半晌,顾素未最终道:“罢了,你退下罢。”
语毕也不待对方回答,便举步往里面走去。
那金吾卫长史见状又是一拱手,接着离去。
长安殿毕竟是皇后殿宇,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是旁的宫殿无法比拟的,便是她先前居住的明义殿,在此跟前也不值一提了。
只是这样华贵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偌大的殿前,除了醉人的景色同先前六尚局来布置的帷幄便再没其它。
如同上回在行宫中,一路走来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只听得夜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了。
虽则眼下境况与上次一样,可顾素未心境却大不相同。
上回的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自己,可经了这些时日,她早已明白,除非自己乖乖听话,做对方的金丝雀,甘心被他困在囚笼中,否则对方永远不会满足。
既然出逃一事已被陛下知晓,她再害怕也无用,倒不如主动面对。
她既决定出逃,就已经做好了会被发现的打算,目下的一切也是心中早已有数的。
她边走边思索,不知不觉便到了寝殿前。
整个长安殿都未点灯,一路行来如同一座空殿,只有这寝殿内燃着烛火,从外望去灯火通明。
站在紧闭的殿门前,顾素未沉沉吐出口气,半晌后抬手将门推开。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六尚局备好的同牢礼器具,以及笾、豆、簋、簠、登、俎并合卺酒。
这些本都是同牢时需要用上的。
顾素未起先以为陛下知晓她出逃一事,应会叫人将这些都撤掉,不想不仅没有,反而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思及此,顾素未往寝殿里间看去,刚好撞上坐在床边的陛下。
此时的对方已经褪去白日的衮冕,换了白裙短衫的白纱帽。
顾素未很确定对方是看到她进来了的,可他就那样坐着,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
见状,顾素未也不说话,驻足在原地。
“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良久后,坐在床边的楚子阑才开口,“这样的布置,你可喜欢?”
他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的回答,说完便自嘲一笑,接着自顾自道:“我真是蠢,还问这样的问题。你怎么会喜欢?你一心都是怎么离开这儿,怎么从我身边逃离,哪里会在意我的用心。”他说着抬头看向顾素未,“我早该想到的,你先前明明那样抵触我,不愿同我独处,可近来却性情大变,变得意外乖顺。明明就是一眼能猜出的事,我竟都看不透……”
其实哪里是楚子阑看不透,不过是他不愿面对罢了。
他宁愿相信顾素未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才会那样顺从温和。
顾素未面色不变,直视着对方。
“怎么不说话?”楚子阑突然笑了,笑声中却压抑着森然,“是觉得自己没逃掉,所以心有不甘吗?”
他说着站起身,从里间一步步走进,直到走到顾素未面前。
“素素。”他低下头靠近对方,“你若有真本事,就逃得远远的,叫我永远都找不到你。可眼下,你连朱雀门都未能出便被拦下,呵。”
他抬手,似是想抚上对方的颊边,却在还未触碰到时就见对方忽地后退一步。
楚子阑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半晌后,方收了回来。
“你变了。”他看着对方,“不过几个时辰罢了,你为何变了?”
以前的顾素未在他面前,即便心有抵触,可明面表现表现出来的时候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