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周勤不是第一个在开封府公堂上被黎望气晕过去的罪犯, 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此案人证物证确凿,假周勤即便晕了过去,也不妨碍包公判了铡刑。只不过因为他所犯之罪特殊, 故此没有当堂铡了, 而是等走完结案过程,将之禀告官家, 再择日行刑。
毕竟出了陈世美的案子后, 官方的态度就是严抓严打,假周勤这个时候顶风作案, 一来欺君罔上,二来还蔑视朝廷公威,这还是个寒门书生,若不严惩, 岂非还有人心存侥幸、妄图借此鲤鱼跃龙门?这可不行。
所以为了科举考试的透明公正, 中书省的几位大佬开了个碰头会, 大家一致觉得让开封府私下铡了假周勤太轻了,这种可恶的读书人, 拉去斩首示众都是不为过的。不过最后的讨论,还是没有直接斩首, 而是朝廷直接张贴了假周勤的犯罪通告, 并且直接下达到各州府, 命地方上严控科举考试的公正性,并着重强调应试考生身份的真实性。
原本的笔迹辨认存在漏洞, 朝廷借此又完善了这条规定, 表示考生进场前需要写下规定暗号内容,等考试成绩出来,需要凭字迹和暗号内容才能领取考试成绩。
如此推广下去, 后期地方上还真抓出了几个妄图替考蒙混的读书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假周勤被行刑当日,宫里面对周勤的安排也传到了开封府。
作为能在三年一场的会试中夺得前三的人,周勤的才华自然无可厚非,若没有假周勤的阴险算计,此刻他恐怕已经锦衣还乡了。
官家可惜周勤的遭遇,除赐下金银安抚外,还特地给了周勤一个法外之恩。
“真的假的?官家当真说可以保留他的贡生身份,三年后直接参加殿试?”
展昭冲五爷点了点头,心中也是郁气尽散:“恩,其中叶老先生出力不少,若非老先生一力保证周勤除开右手外,其他并不会落下残疾,估计官家也不会下此旨意。”
宋朝士大夫虽然对颜值要求并不高,但至少得四肢健全,没有明显的残疾,像是身带痼疾,其实也是没办法参与科举考试的。不过这里的痼疾,是那种下不来床还可能传染他人的,像是黎望这种先天不良,其实不算在内,毕竟这会儿的考试条件并不好,身体羸弱的,允许进去考试也会被抬着出来。
当初黎望考秀才,就是被抬着出来的。
“那不错哎,我问过叶老先生,周勤的右手养得还算可以,虽然以后拿不了重物也写不了字,但这不是还有左手嘛,而且他喉咙恢复得不错,估计不怎么影响说话。”白玉堂有些高兴地说着,“不过保留他的贡生身份,不会对三年之后的举子不公平吗?”
这就完全是外行人说的话了,见两人都看向他,黎望不紧不慢地开口:“五爷你多虑了,如果你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每年贡院张贴的贡生名单,并不全部会选择直接参加殿试,有些名次靠后的贡生,因不想落入同进士的三甲行列,会主动提出延缓殿试,这就跟有些举子火候没到,便不参加会试一个道理。”
官家之所以特意下了这道旨意,为的是周勤被废的右手。
对于这点,晏崇让和周勤本人都很明白。其实原本周勤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大概是因为在佛庙长大,身无家族,他对功名利禄更多的态度是淡薄的,来京参加会试,更多的也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才学。
但经此一事,他忽然有了做官的动力,不为别的,为的就是替天下像他这样遭受不幸的人伸张正义。
“晏兄,我的案子真是多亏有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因此意志消沉的。三年后,我会去官场找你。”周勤在笔下写道,他的嗓子还在恢复期,现在虽然能发声,但为了之后恢复得更好,所以还是以纸笔交流。
有些朋友,即便是结成了同姓兄弟,也会在利益纠葛之处背刺于你,而有些朋友,只见过一面,却能于危难中伸手,前者伤透了他的心,但后者又让他明白,人间不缺正义与好人。
周勤从前钟情于山水,但现在他想真正凭借自己的才学去做一些对大宋、百姓有益的事情。
“那我可就等着了,周兄你好好养伤,叶老先生医术高明,他的话你可一定要听。”不要像某位黎姓朋友一样,天天早到晚到,他最近过来,已经听老先生唠叨过不止一次了。
周勤显然也很有些耳闻,事实上当日在朝堂之上,黎望那一番堪称辛辣直白的发言,谁听了不得鼓掌叫好啊,他自问有些才学,但论识人,却比不得这人半分。
他这般想着,左手也下意识在纸上写了出来。
晏崇让凑过去一看,立刻就道:“周兄你可不要跟他学,他家家学渊源,你等熟了就知道了,他家啊连个十来岁的小鬼头都精得很,不过知常他为人没的说,连我爹都夸过他胸中有丘壑。”
这语气听着可酸溜溜了,晏崇让就差将好羡慕这三个字说出口。
周勤笑着点头,心里却很羡慕这般的挚友感情,脸上难免也有几分失落,不过这几分失落很快就滑了过去,毕竟他还活着,可以做许多事情,虽然以后可能做不到全无顾忌地交友,但他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