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多为不受宠的嫔妃处所,这里的宫女太监贯是会看菜下碟的,如今废太子虽有个吴王的名头,可他的右腿已经彻底废了,永熙帝也因此而厌弃了他;且齐王和南安王结成一派,在朝中如日中天,风头远胜靖王,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废太子于南安王算是有过夺妻之恨,待到他日齐王荣登大宝,南安王便是得力功臣,又岂会轻易放过废太子?
是以北宫里头的宫人们对待废太子的态度便多有怠慢。
宋霆越此时风头正盛,投其所好的人家不在少数,然而多数都被他推拒掉,只接了两家的帖子,旁的都不做理会。
靖王宋承恪眼瞧着宋承睿仗着外祖家的人脉和宋霆越的兵权走到如今的位置,心里不免生出些妒恨和危机感来,笼络人心的时候更是舍得下功夫和血本,将那些臣子的喜好莫非清清楚楚后投人所好,倒也扭转过一些颓势赢得了不少人心。
自皇长孙夭折、太子被废后,永熙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于朝政上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郑贵妃便每日亲自服侍永熙帝吃药用膳,倒像是他身边的贴身女官了。
永熙帝本就喜欢郑贵妃那温柔似水的好性子,这些日子见她凡事都这般亲力亲为,心中自是越发动容。
加之次子宋承睿早慧,虽有两子三女却又能不耽于美色,于政务之事上颇为勤勉,深受皇恩却不骄不躁,心中自然更偏向于立他为储君。
承恪虽也不差,到底城府太深、手段狠辣了些……且他又是个善于伪装的,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装作一副无心皇位、淡然处世的模样,若非太子坠马一事有蛛丝马迹的证据将幕后黑手指向他,只怕自己至今都会被他给骗了去。
这样缜密阴毒的心思,若真是让他登上了帝位,莫说要他放过睿儿,只怕那瘸了条腿的废太子和自己年仅八岁的幼子承贤都难逃一死。
永熙帝如是思量着,不免忧思更甚,郁结于胸,那病症自然难以好转。
至八月下旬,广平郡王迎娶郡王妃卢氏,纳顾家二姑娘为侧妃,洛京城内热闹了几日,此后便又归于平静。
十一月初三,永熙帝重新启用正二品尚书令一职,令齐王即日到任,统领六部。
至此,永熙帝也算是变相地向群臣宣告:他将会是下一任的皇太子。
十二月二十一。洛京城内的百姓们尚还沉浸在迎接冬至日的喜悦之中,殊不知一场变故已经悄然发生。
这日夜里,靖王宋承恪反了。
洛京城里的大小街道上,沿途还未来得及归家的百姓皆被叛军所杀,一夕间城内血流成河,哀嚎声四处而起。
约莫一个时辰后,叛军攻破延平门,宋霆越自南安王府杀出重围召集兵马入宫救驾之时,宋承恪已将上阳宫团团围住,逼迫永熙帝写下传位诏书。
病体孱弱的永熙帝看着眼前浑身沾满血腥的宋承恪,气得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吓得一旁的郑贵妃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这一幕被宋承恪看在眼里,只偏头一个眼神,便有两个铁甲士兵大步上前将郑贵妃拖了下去。
“父皇,此番宫变儿臣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相王和五皇叔那儿,儿臣早已派了两支精锐前去诛杀,只怕这会子他们两个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父皇若是不想让承贤也早早地去了,还是快些立下这传位诏书吧。”
永熙帝闻言又气又悲,捧着心口双眼猩红,用尽浑身力气却只骂了逆子二字出来。
宋承恪并不理会他此时的愤怒,冷声吩咐道:“来人呐,扶父皇坐下,再去取纸笔和玉玺过来。”
话音落地,不多时,永熙帝便被两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架到案边坐下,宋承恪从侍自手里接过狼毫塞到永熙帝手中。
“父皇若是不肯写,儿臣就只好先杀了郑贵妃,待承贤过来,父皇若还是不肯写,便再杀了承贤如何?”
永熙帝只觉得喉头又是一阵腥甜,直到郑贵妃的脖子被那寒光四射的刀锋刺得沁出点点血珠,他才生生将那股腥甜压了下去,缓缓提笔落字。
方才写了几个字,就听得殿外又是一阵厮杀呐喊之声传来,殿门开后,就见宋霆越执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大步而来,满身都是锐不可当的杀气。
“靖王犯上作乱,妄图弑君,就不怕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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