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一身鸭卵青色常服, 挺正地坐在床边, 满脸欣喜地来回琢磨着纸上的几个名字,头上束发的簪子还没来得及拆, 昏黄的烛火静静地燃着, 微弱的光线衬得沈焕本就出众的五官,多了些许柔和与朦胧。
杨氏看着自己丈夫俊朗的眉眼,不禁有些失神了, 想到了前几日自己生产时的险境,若是她当时挺不过来了,自己丈夫这般的人物, 定还会有大把女子愿意当他的续弦吧?
当初若不是自己家一直资助着他读书科考,他也不会为了报恩, 娶这般普通的自己吧......
她摸了摸自己生产过后变得浮肿的脸, 本就长得平庸,如今恐怕是更丑了。
她霎时又联想到, 沈焕日后可能会嫌弃自己而纳妾, 再同旁的女子生下孩子,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 直接就伏在沈焕身上无声痛哭。
“盈儿, 你哪里难受, 可要我去寻大夫来?”沈焕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手足无措。
杨氏哭得泪眼婆娑,满眼都是委屈, 声音哽咽:“焕郎, 若是你以后想纳妾了......便同我和离了罢。”
沈焕听了这话, 背脊一僵,反应迟了好几拍,方才明明正讨论着孩子们的名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盈儿你怎的平白无故冤枉人,我疼你都来不及,平日里还要分神给三个孩子,哪里还有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这话说得气势汹汹,把杨氏吓得眼泪都忘记流了。
他看妻子愣愣的模样,心肠又软了软,用手指轻轻拭擦了她脸上的泪珠,俊秀的眼眸里带着心疼又宠溺的笑。
杨氏心里舒服了些,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神,又急忙别开了,“如今家中宽裕了,我才生了些忧心。”
沈焕笑着反问:“家中哪里宽裕了?宅子是陛下所赐下的,仆人们也是皇后娘娘看着咱们两个孩子的份上送来的,虽说不必另给月银,但还是要养着一张张嘴,我愁得头都大了。”
杨氏心里一紧,急切问道:“焕郎可是俸禄不够用?我的嫁妆里有几个铺子还没动过呢,不如直接卖了好不好?”
她的娘家是西京当地的商贾,也算得上阔的,家里又只有她和一对双胞胎弟弟,所以陪嫁给了她不少东西,包括几家铺子,平日里由掌柜看管着,生意不好不坏,她也只当是多个进项,鲜少过问。
况且沈焕不愿意动妻子带来的嫁妆,所以才常常为着钱财的事情发愁。
他无奈地摸摸妻子的脑袋,安抚道:“自是不必的,若是日后实在没法子了,再动盈儿的私产也不迟。”
随后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名字上,沈焕突然又觉得怎么看都不满意了。
他眉头紧锁,良久才道:“其实也不必非要跟着岑儿一样从山字头,这几个字细细瞧着也不太合适。”
杨氏自然无所谓,但还是多提了一句:“我觉着方才说的‘岚’字挺好的。”
沈焕挠了挠头,总觉得这名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他沉吟了片刻后,笑道:“儿子叫沈岩吧,他一出生时就瘦弱些,希望他像块岩石一样结实,至于二丫头的名字,不若我现在去问问母亲的建议吧?”
杨氏有些啼笑皆非:“这三更半夜的,母亲和岑儿都睡熟了,明日再去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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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里,赵仙仙初一的一大早就接见了进宫贺新年的外命妇们,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应付。
她身着茜香凤尾罗六幅裙,外披一袭大红色的织金锦缎凤袍,将青丝拢结于顶,梳成高高的髻,佩了满头精巧的发饰,又特意扑了一层薄粉,厚涂口脂,以便掩饰自己的倦容。
所幸她生得艳若桃李、端丽冠绝,光一双眸子眼波流转,就勾得人失神,淡妆浓抹自然丝毫不减她的风姿绰约。
她坐定后,见上回那个想让孙女与自己兄长赵深结亲的老夫人,这会子竟然没在,便直接问了出来。
“这吏部尚书夫人怎么没来,可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她努力让自己天生娇软的嗓音显得有气势些。
右下首一位衣着光鲜的夫人连忙笑着接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吏部尚书夫人,最近正替孙女筹备婚事呢,兴许是忙不开,听说喜事就是在这几日了。”
赵仙仙却不解,怎么突然就定了亲了,上回不是还说想与自家哥哥相看的?
原来是当时赵仙仙知道了赵深外调的消息后,恍恍惚惚地把人打发走了,那吏部尚书夫人以为没戏了,便急急忙忙地想赶在丈夫辞官前给孙女找了个合适夫婿。
最后找的是从九品盐课司吏目家的嫡长子,按说堂堂正二品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孙女,再怎么下嫁也不该找个九品官家的。
但他们家的子孙实在没个像样的,连个闲差都混不到,又不愿孙女出门子后看人脸色,便只能往下里找。
所幸找的这夫婿家里虽官职不高,但是跟盐沾边儿的,哪件不是肥差?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孙女看人脸色,也不用担心她受苦了。
正殿里一时间热热闹闹的,突然有几个夫人,兴致勃勃地提出想看看大皇子如今的模样,毕竟是嫡长子,不出意外地话,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君王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