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被男孩的童言憋得半天没能说话, 最终伸出手,揉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 再去找赵乐君。
错他认, 可这个所谓的罚跪……不可能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楚弈兜住自己身为男人最后一点尊严撩开帘子。
佳人就立在屏风前, 一袭素雅的衣裙,裙摆逶逶垂地,如同一株安静绽放的玉兰。
他往前走了两步, 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身上,见她没有特别明显的厌恶神色, 在离她三步的时候站定。
“君君……”
“楚将军,女子闺名还是莫随便宣之于口的好。”
她不冷不淡一句给堵了回来。
楚弈当即脸色发青, 吸了口冷气, 决定不犯她脾气。
“嘉宁, 后日晚上南单于会来谈和。你在军中,我想着, 你也应该出面。”
赵乐君哦了声,饶有趣味地望着他说:“所以,楚将军是以臣下的身份来跟本公主议军务。既然如此, 将军的礼是不是也该全了。”
一句话, 差点让楚弈连脸都憋紫了。
——她听到了姬尚礼的话!
她是掌权的皇女, 他为臣, 是该执臣礼。
楚弈眸光微幽, 难堪在她的无情中被放大到极致。
这一刻, 他不知道怎么想起刚回洛城,他将她制着说的那句伤人话。
当时她眼角微红,如今他恐怕也在这种折|辱中赤了眼。
眼前的芙蓉面疏离冷漠得令他有一瞬恍惚,在恍惚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抬手,慢慢地去撩了袍摆。
赵乐君看着他一只膝盖缓缓弯曲,视线扫过他赤红的眼角,把唇线抿得笔直。
“臣……”
“免了。”
在他身躯要矮下去前,她到底是阻止了,快步往外走,留下一句:“我会出席,以赵国长公主的身份。”
楚弈听着她撩开布帘的声音,身体还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片明亮的光从外头涌进来,很快又被那一方帘子给遮挡。
她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又传来温柔平和的嗓音。
“阿礼别站在风口挥剑。”
丝毫不见方才对他的漠然。
楚弈在说话声中,慢慢又把脊背挺直了,舌尖抵了抵牙,忽地笑了。
她……这算是对他心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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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今晚我们的守卫要怎么安排?”
在两日后的日落时,谢星跟在义兄身边,询问晚上与男单于会面的事宜。
楚弈赤着胳膊,刚从校场回来。精壮的胸膛腰背都是热汗,随着迈步,肌肉间的线条都是属于力量的纹理。
他边走边说:“让人随时警惕对面军营动静,你跟我过去就可以了,其他人都整装待命,以应对突发的事情。”
南单于是瞒着北胡来的,肯定有他的私心和一些要求庇佑的条件。
对方不会带太多人手,姬家军都在,根本就不必要其他安排。
他说完,谢星应好的,就见他径直往水井的方向去。
再跟了几步,果然看到他打了水就往身上浇。
谢星忙喊他:“阿兄,你这样会着凉的!”
一身热汗,哪里能就洗冷水,现在太阳下山,正是起风的时候。
楚弈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连着浇了两桶,浑身畅快,又去再打水淡淡说了声无碍。
谢星只能看着水柱泼落,余下的水滴凝成珠,晶莹挂在他身上。
少年默默看了会,转身去给他拿布巾和衣服。
怕他真冻着了。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楚弈跟副将们围坐在火堆边胡乱吃了三块大饼,站起来拍拍身上残留的碎屑就要到隔壁军营去。
谢星正细嚼慢咽呢,才刚吃完手里的一块饼,见义兄要走,只能探手摸了两块就跟上。
赵乐君此时正跟着老爷子一块用饭。
军营里米面这些都是稀缺品,更别说精食了。
她跟着外祖父的饭食平时和士兵都是一样的,今日多了碗汤和一个野味,这汤还是为了给姬尚礼补身子,在里面卧了两个鸡蛋。
姬尚礼这几日晒黑了,每日都在军营疯跑,还跟着士兵一块操练。尽管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不算严格,但也够他累得晚上倒头就睡,赵乐君就怕膳食上营养跟不上。
楚弈来到,被请进来,就见到祖孙三人围着在油灯下吃饭,赵乐君给侄儿布菜的温馨情景。
让他猛然想起她以前在身边时,也是这样对坐而食,即便她用饭的时候不作声,但总会给自己布菜。
楚弈心中就跟打翻了调味瓶,估计孤影成单,滋味陈杂。
兄弟俩进来,姬老爷子看到谢星正在啃手里抓的饼,问道:“你这是没用饭啊,过来一起坐下吃。”
这头话才落,楚弈就先走过去,挑了赵乐君侧边的空位盘腿坐下。
谢星路过他的时候,还顺手把他手里令一块饼给抓过来,放嘴边咬了一大口。
还没有吃饱的谢星:“……”
他义兄为什么抢他的饼?!
先前不是吃好了吗?
“快坐下,吃完了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