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神色不善, 特别是那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时, 仿佛化作了刀子,要在他身上给扎两个洞。
楚弈为之一愣,隐隐觉得不好。
他顶着她目光上前, 犹豫了下, 还是在她对面落座。
赵乐君望着这个昨夜表现得淡然的男人,真是被自己气笑了。
她昨日还想着何必拖泥带水,敢爱敢恨,再尝试一回。今日那句敢爱敢恨就来考验她了。
楚弈手黑起来,比连云高明多了, 是他以前那种莽撞的样子叫人先入为主。
“——我是太高看自己了。”
在楚弈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悠悠开口,嘴角带着自嘲。
冲味十足的开场白叫楚弈眉心跳了跳,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僵硬。
“君君此话从何说起?”
他试探地问,余光扫到她手边有封信。
赵乐君又笑了, 眼波盈盈,反倒看不出来是生气的样子。
她凝视着他, 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从想到我朝议和,出嫁了多位身份尊贵的公主说起。”
楚弈僵直的手就一抖,连忙喊了声嘉宁,紧张得把他近来才朗朗上口的小名都给丢了。
此时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
“姑母,你起来怎么也不喊我, 曾祖父知道了要说我的。曾祖父让我每天早起练拳……”
姬尚礼揉着眼睛走出来, 脚下鞋子也没有穿。
赵乐君见到他光着的脚丫子, 当即站起来去将人拉到木榻上,拍了怕他脚上的沙土说:“地上凉。昨日和你曾祖父说过,今日准许你歇一日。”
姬尚礼还矮小的身子就放松依着她,银锦拿来外衣:“小公子吓得一睁眼就跳下床,快些把衣服穿上,清晨还凉得很。”
都快要过了四月,上郡早晚还是寒意冻人。
赵乐君想伸手拿过来,给侄儿穿上,不想他又站起来,自己接过,工工整整地穿衣服。
她看着,微微地笑,把那个恼人的楚弈也给忘记了,欣慰地想,以前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奶娃娃真是长大了。
楚弈原本想解释什么,被姬尚礼一打岔,反倒说辞都忘记了,只余下略不安的心情。
昨夜两人才做了约定,不过一觉醒来,他的那些打算就全被看穿,让他措手不及。
等姬尚礼穿好衣服,再抬头去看另一端的楚弈,理了理袖子,对着他一揖礼:“楚将军,方才失礼,你别见笑。”
小男孩儿一板一眼的,学着大人那样说话,总算又显出楚弈的存在。
楚弈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阿礼长高了。”
姬尚礼正要高兴地说他不但长高,还学了本事,不想赵乐君此时说:“阿礼去给曾祖父问安吧。”
没让侄儿给楚弈多说话。
楚弈的心就又提来了起来。
姬尚礼点头嗯了一声:“好,那楚将军你跟姑母说话。”
然后坐下,套上银锦递来的袜子和小靴子,给两人施一礼之后往外小跑。
“嘉宁……”
“楚将军想必军务繁忙,将军也请回吧。”
同样不给他跟自己多说话的机会。
可楚弈怎么会就此离开,他身子往前倾,想要伸手去握住她手。
赵乐君顺势就收拾桌案上的信,避开了。
他手落空,余光却是扫到信封上的一个名字。
——连云。
两个字让他此刻的心情可谓是雪上加霜,那个人总是阴魂不散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信里莫不是还写了什么,才让她突然起疑自己。
楚弈手慢慢握成拳,血管在手背上清晰凸起。
“嘉宁,可是连云又挑拨了什么。和胡人议和,是必然的,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将士再继续因为战事有折损。关城刚刚收回,胡人士气低落,如今是他们自己内部有内乱,所以我们可以一举侥幸收复北地。若是逼得太紧,他们内部再扭成一根绳,那就是几年的苦战……”
“这些我比你都清楚。百姓受不起这样连年征战,但你有另外的打算也是事实。当然,我也没有多高尚,一开始考虑跟你复合就是出于利益在前。”
赵乐君深吸一口气,打断他。
“可是楚弈,我若是不愿意受牵制,我一样会有办法!”
一番话让楚弈哑口无言。
他闭了闭眼,沉声说:“嘉宁,我算计有错在先,但复合一事,我绝不会退让。”
话落,他站起身,不用她驱赶,就先行离开。
此时她正气头上,让她缓两日,他再来见她吧。
才转身,后背就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闷闷地作疼,让他往前踉跄。
一个茶盏就滚落在他脚边,泼在他衣服上的茶水慢慢渗透了外袍,湿了他的里衣,化作凉意钻入肌理。
他没有回头,仍旧是迈开步子,匆忙出了营帐。
赵乐君被他那股决意给气笑了。
在楚弈狼狈走出来的时候,姬老太爷居然就站在门口,连同刚刚离开的姬尚礼。
方才老人说的那些话,转眼一语成谶。
他把脊背挺得笔直,姬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