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告退。
人际交往固然重要,但他的素养决定了他做不出人后揣测嗤笑的行为。
走出充斥着笑语晏晏的花厅,霍止昀眉目微微怔松,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好像与他几年前离开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个时候的连漪还是一个小女孩,脾气顽劣得很,又惯会说话,骄纵得可爱。
她总是无所顾忌地笑着玩闹。
会懒散地趴在花丛里睡大觉,直到被虫子咬了几口,才恼怒地醒转,指使着佣人杀虫。
明明是种来为了观赏的果树,硕果累累、殷红碧绿之际,她却不在乎形象地爬上去摘着串果子,抛给底下的姜昱,一副贼偷贼接应的模样。
见到他,连丝毫纠结都没有,娇蛮的哼了一声,从姜昱手里抓了一把丢给他,摆着要贿赂他好达到同流合污目的的意思。
连漪全然不像是个出自有着家族底蕴的豪门世家千金,但也不是霍止昀见过最跋扈骄纵的人。
唯独她的骄纵,最干净纯粹,不带丝毫恶意,像是小孩子一般的玩心从不泯灭。
无比鲜活的笑容,印刻在霍止昀心底。
他也曾想过,为什么要对连漪上心,记住那一个个她随口胡诌的奇怪纪念日。
被他严肃盯着学习的时候,是霍止昀变成老夫子的纪念日。
抓到她发烧了还偷吃雪糕时,是她送给他第一件巧克力味衬衫的纪念日。
霍止昀想到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人生太过无趣,一眼便能望到头,从小接收着最好的教育,就连娱乐的时间都要进行双语教学,与专门聘请的语言老师交流。
大哥出事后,他的压力骤增,来自父母这些长辈们的期待,一朝之间尽数落在了他肩上。
继承霍家,管理霍家。
此后一生都为此终日汲汲营营,顺应家族期望,迎娶一位或许现在都素未谋面,但门当户对、相得益彰的妻子。
世俗的欲望仿佛都被填满,让他凭添一种冷淡的倦怠。
霍止昀本以为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已经习惯,但在再见到连漪的那一刻起,她依旧鲜活、古灵精怪,她还是她。
飞檐之下,青年好看的眼微闭,宽厚挺拔的身姿纵使被明亮灯光笼罩,也显得深沉郁郁。
下一刻,霍止昀的眼忽然睁开,俊美微蹙。
他注意到姜昱的身影,目的明确往连家老宅较为私人的区域走去,驾轻就熟又笃定的样子。
霍止昀想了想,迈步走往姜昱身影消失的方向。
……
连德成抵达秋水阁的时候,精致华贵的厅里场面可实在不好看。
傅呈越今晚随长辈来贺寿时,帅气青年姿态落落大方,笑容矜持自谦,很博他人好感。
而此刻呢?
被一条粗麻绳反绑双手束在身后,像只煮熟的虾子反过来蜷缩着似的,脸上还有两道青紫印子,浑身湿透不说,那身名贵西装还挂着水草。
也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的,表情忽而狰狞,又忽而痴笑,好好的一张俊脸变得扭曲丑陋。
连德成看到那头好整以暇坐着太师椅上喝着茶的连漪,顿时火冒三丈。
“连漪!”他几乎是没有这样怒吼过。
哪怕当年集团出现再大问题,连董都是出了名的沉稳,遇事从不惊慌愤怒,情绪向来只露三分。
看到连漪这样的做派,连德成内心除了滔天怒火以外,也隐隐觉得当年做出的某个决定,实在再正确不过,更是有些冲动着,想要借此机会……
“父亲,你该生气的人不是我。”连漪表情平静,甚至隐隐有些笑意,“是他才对。”
连德成深吸一口气,冲身后的李叔沉声道:“李叔,还不去叫人来给傅呈越松开?!”
“李叔,不用麻烦了。”
连漪放下盖碗,看到连德成这样的表现,笑容微嘲,“今晚您老人家也辛苦了,犯不上折腾跑来跑去,就这么绑着吧。”
“连漪,是不是我和你妈一直由着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连德成听到她这样目中无人的说话态度,索性爆发。
即便连漪右手边还坐着一个手捧茶杯不言不语的黎溪莱,他也全然不顾。
“今晚是什么场合?!是你爷爷的生日!寿宴!”
见她表情浑然散漫的模样,连德成面色铁青,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人道:“这是傅家的傅呈越,是今晚来给你爷爷拜寿的客人,这件事传出去,你要其他人怎么看待连家,啊?”
“你连漪是我的女儿,是连家的小姐,就这么大本事!你平时怎么胡作非为我都不管你,但你今天这么做,是不是要把你爷爷一生的清誉都给毁了!”
连漪眼神微冷,毫不躲闪地直视连德成。
“父亲,话不用说得这么重。”
“是啊……老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嘛,嗯?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大伯连许汉身后跟着连三连仲岳走了过来,连许汉起初还做着不解劝说的模样,直到进门后,眉头紧皱地看着姿态狼狈的傅呈越,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