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镇定了不少,也没再听到雷声。
容修掌心抚了抚劲臣的背,心想自家影帝的腰是不是又细了,嘴上却是沉声:
“顾劲臣,谁让你跪在这儿的?”
劲臣浑身僵了下,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板。
他知道,他踩了容修的底线。
两人一起出国,容修找不到他有多担心,他知道这男人身上的责任感有多强。
过了好一会,劲臣更加用力地抱紧他,许久才喃声说:
“刚才做了个梦,我在森林里迷了路,夜里起了雾,又下了雨,打雷的时候,你就出现了。你带着我四处找路,四面八方看不清楚,天上地下都是黑的,你一直牵着我的手,一直牵着我……”
听他娓娓倾诉,容修恍神,手顿在半空,始终没有揉到他头上,像是忘了触碰。
片刻后,容修突然掐住劲臣的下巴,将人拉到自己近前。
两人陷在钢琴阴影中。雷声于远方隐隐滚过,客厅光影忽明忽暗。
“回答我的问题,”容修声音柔和,“我什么时候让你跪着了?”
容修掐着他下巴,压迫感很强,像深夜野兽。
极近的距离,劲臣闻到容修身上的男香,像迷情的毒,撩人且危险。
劲臣没有挣扎,直直凝视容修的眼睛,不退不避。
两人僵持在三角钢琴下。
窗外风雨飘摇,飘泼大雨仿佛从天上倾倒下来。
“是我自愿的。您不惩罚我,可我犯了错,要跪的,”劲臣话哽在喉间,顿了两秒,他嗓子哑,“惹您生气,是我不对,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话还没说完,容修就吻下来。
粗暴的吻,容修咬住他嘴唇,像是压抑盛怒。
直到劲臣哼出声,难以克制地发颤,不知是着魔,还是着迷,腰软地靠在他身上,容修才松开牙齿。
容修盯着他的眼睛,耐着最后一丁点性子,问他:“我让你跪在这儿了?”
那双凤眸情绪席卷,劲臣不敢再看,他身体瑟瑟发抖,想撇过头,却被容修掐紧下巴。
掐紧他下颌的手指修长,骨节充满美感。这只手多么美,美得叫人想跪伏在他十指之下,以舌尖一点一点膜拜。
劲臣没有应声。半晌,容修站起身,垂着眸子注视他。
“回房间。”容修说。
“您消气了么?”劲臣问。
容修眸光渐深:“……”
劲臣缓缓仰头,西装笔挺,保持跪立的姿势,完美控制了影帝的表情。
容修久久没回应。
劲臣脸上平静无澜,桃花招子却泛着水光,又问:“先生原谅我了么?”
良久,容修凝视他,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低沉:“顾劲臣,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趁人之危?
以前容修认为,“追求”是一种趁人之危。现在,他知道,惹人怜爱也是一种趁人之危。
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示给爱人,利用对方的心疼、宠爱、动摇、荷尔蒙干扰……再进行一番真情告白,从而轻易得到谅解。
容修微垂眼睑,周身散发矜冷气息,他的背后是窗外黑透的雨夜。
他们四目相对,僵持着不再说一句话。
劲臣差点要落泪,他是抱着最虔诚的心情认错,希望先生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良久,容修唇角勾出笑意,或许那并不是笑。他道:“顾影帝,好魄力。”
看他眼底闪过的怒火,劲臣苍白着脸色,没有应声。
容修沉默着,冷冷瞧了劲臣片刻,眼睛忽然就红了,转身往书房走去。
“一会礼仪课你不用去了。”容修说。
劲臣想回应,却没发出声,他感觉心快痛死了,在爱人的眼中,他看见,自己也红了眼。
书房传来关门声。
客厅静下来,雨点不断敲击窗玻璃。
膝处传来痛感,腿已经完全麻了,细密而剧烈的疼痛像针刺。
劲臣慢慢挪动身体,重心从左腿转到右腿。
他拿起地上的厚本子,翻开中间某一页,继续看上面的字。
那是留学归来时,顾劲臣在飞机上写下的一段:
如果上苍让我重生,一切重新来过,
你还是那么英俊,
我还是会失去你,
还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我仍然会选择爱你,终此一生不会后悔。
低气压令人呼吸不畅,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
容修知道,顾劲臣有十足的魄力。
顾劲臣从不低头,身上有韧劲儿,有着强大的毅力和精神力;即使在备受质疑的日子里,也能卧薪尝胆,伺机而动——
即使在他的面前愿意做低,臣服,顺从,温驯,顾劲臣也没失去他的倔强,还有从骨子里渗出的骄傲。
容修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雨势渐小,雷声停了。容修坐在工作台前,一直没开电脑。
音乐提前完成任务,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终于可以静心思考眼下的状况。
在容修看来,爱情永远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