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着礼貌,但距离分寸却半点也不客气,那把艳丽的孔雀扇都快搧到自己睫毛上了。她甚至闻到了女人身上稀罕的木质香气,彼岸那些说不出名字的熏木檀香小小一段就价值上金,这骄奢无耻的女人简直是把所有人当傻子。
特莎受不了与这种女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借口不舒服,立刻挥手让莳萝过去应付。
舒曼夫人丝毫不介意,脸上依然挂着不容拒绝的微笑,莳萝想着如果克丽缇娜在场打分,这位舒曼夫人肯定是政治学满分。
她带着莳萝往更前面更上面的好位子坐。这位夫人的座位设有天棚和织锦软枕,更能欣赏到看台外的竞技场,简直是VIP包厢服务。
莳萝一入座,就有侍从端来腌橄榄碗和红酒。
“泰兰若瓦城的特产是橄榄和酸酒,我可爱的侍女,妳身上穿的还是我们出产的白纱,妳忘了吗?”
“夫人别再打趣我了。”
舒曼夫人掩嘴轻笑:“抱歉、抱歉,我太久没看到东岸人了,第一眼就觉得妳和我很投缘,忍不住逗妳几句。柳儿,酒撤下去,给我们上杯热茶暖暖喉咙吧。”
她轻轻叹一口气:“自从血瘟以来,港口的商船锐减。本来有东岸药士自愿留下、研究血瘟,但圣堂这边下了死令,所有患者的相关物品和尸体都必须立刻用圣火净化,甚至不许任何人接近病人,那些骄傲的药士最后也心灰意冷离开…….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像妳这样可爱亲切的面孔。”
莳萝可以听出方语气中对圣堂的不满和不屑。
这里毕竟是圣城,隔墙有耳,莳萝不着痕迹转了个话题,简单谈起自己在绿翡城的冒险,省略女巫的部分,尽可能聚焦在莱斯特母女身上,也是顺便向这位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冒用她名讳行事。
果然一提起莱斯特夫人,舒曼夫人眨了眨眼睛,收起礼貌的笑容,表情立刻变得真切起来。
莳萝在游船上学会诗人的腔调,半场故事讲起来惊心动魄,舒曼夫人听得连茶杯空了都没注意,只是直摀着胸口平复呼吸
“该死的魔鬼教徒,一百只狼人啊…….我以为只是诗人的以讹传讹,没想到莱斯特大人也参与其中,竟有勇气直面魔鬼,宝刀未老啊。都怪我当年在婚礼宴会上喝醉,给他取了酒桶大王的绰号,看来我得送些礼物,写封信向他致意才行。”
还没等她说完,场内响起鸣曲的铜角,庄严的乐曲从银弦铜管中激荡而出,随即扬起清脆嘹亮的童声合唱。
莳萝下意识停住嘴,看了一眼,显眼的高台上站满孩童。在圣城三院之外,由七岁孩童组成的圣歌班也是重要的存在,每一个孩童嗓音尖细,分不出男女长幼,纯洁无垢的歌声最能取悦高高在上的神明。
舒曼夫人对接下来的大会不怎么感兴趣,她用孔雀翎编织的羽扇遮住半张脸,欲盖弥彰说:
“只有傻子才会以为自己能在今天大放异彩,我敢用我手上所有金币打赌,冠军是霍尔卓格大人,这场比武大会只是那位年轻骑士长用来拢络人心的升职典礼罢了。”
莳萝对这位夫人更加佩服了。
舒曼夫人交际玲珑,对每个徽章如数家珍,她贴心地为莳萝讲解入场的骑士。
“妳看,第一个入场的培烈翁大人上过战场,比起骑士更像战士,身上的刀疤比我裙襬上的刺绣还多,那些玩具兵根本不够他玩。大概等他待连赢三场后,那位霍尔卓格大人才会上场,把这位常胜军打下去,成功惊艳全场。”
就如她所说,此时场内头戴金盔的骑士飞驰如雷,轻松就将对手挑下马,后面两三场都是如此,每一场胜利都引得现场掌声如雷。但当光辉璀璨的银骑士一上场,掌声顿时被群众激奋的呼喊声淹没,莳萝完全听不到舒曼夫人的话。
上场的骑士都全副武装,头盔护甲一个都不能少,所以莳萝完全看不到银骑士的脸,但她知道那就是穆夏,因为那只小狼的作风就是越有鬼越完美。对方先是刻意和那位培烈翁周旋了几圈,紧接着虚晃一招,奇袭到对手面前,迅速折断骑士手上的长/枪。
别人怕输得太难看,穆夏是怕赢得太轻松,莳萝可以猜到,铠甲下的狼是怎么收起所有利牙,小心算着步数,待时间一到,控制力量攻击武器,而不是人,以免直接把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打飞出去。
失去武器,培烈翁大人心服口服,自愿下马认输。现场群众有一半直接起立鼓掌,为两位英勇的骑士热烈喝采,作为胜利者的银骑士调转马头,绕场一圈接受欢呼,同时也摘下了头盔。
少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見的苹果树下──发若纯金,双眸碧绿如宝石,银骑士露出年轻昳丽的面容,银白无暇的铠甲宛冰雪雕琢而成,不同的是这次他骑在马上,而不是一步一步循着气味来到树下。
盔甲的左肩担负着代表无上神权的水晶圣槌,右肩镌刻着象征骑士高洁精神的白鸢尾,难以想象的光辉璀璨全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几乎是在这一刻,观众们才意识到诗人没有夸大任何一词,甚至没有完全描绘出这位猎狼英雄的风采。
年轻的银骑士长毫无架子,甚至亲切地与每一只伸出来的手击掌握好,有平民百姓触碰到他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