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圣女院也清晰无比,宛如迎面泼了一冷水,叫人精神一振。特莎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闭眼祈祷,表情不太好看,莳萝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当厚重的帘子再也档不住鼎沸的人声,莳萝意识到她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特莎忍不住抱怨,若是按照传统,她们应该先去港口的蓝星圣堂,与其他两院院长接待尊贵的人物。但现在十三圣所和圣堂都挤满各种来求诊的病患,真假难辨,为求安全,她们只能先前往比武大会的场地──宣誓大厅。
宣誓大厅并非一个完整的建筑,而是用数百根大理石柱圈出的圆形露天广场。远远看去,半塔楼高的石柱巍峨挺立,彷佛凭空撑起湛蓝的穹顶,而缕缕轻丝、金橙交错的流云是在顶上飘荡的旗臶。
这里是世俗与神权交会的地方。当有诸侯前来圣城请求调解纠纷时,在银骑士、圣道师、圣主代理以及象征至高神双眼的湛蓝之天的见证下,他们就会来到宣誓大厅立下神圣誓言。
莳萝等人坐上看台时,周遭几乎已经坐满了人,珠宝和丝绸织锦在阳光下如粼粼发亮的海洋,看台内已有骑士带着鲜明纹章的盾牌在操练,看台墙上也挂满绣有绮丽家徽的挂毯。比武大会的盛大让特莎重展笑颜,这象征各国对圣堂的重视,被瘟疫和战火冲击的信仰隐隐有重新汇聚的趋势。不少衣饰华美的夫人看到是圣女院的人,立刻热切地上前攀谈。
莳萝扫过那些五花八门的家徽,着实认不出几个。她仅有的政治知识都是从克丽缇娜那里来的,但少女教过她如何应对,微笑是最美的妆容也是最好的盾牌,不少夫人对她的仪态赞许有加,让特莎分外骄傲。
在夫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对面看台上其中一个家徽吸引莳萝的注意──
纯白的底色上染满无数红点,像极了一块沾血的丝帕,仔细一看,那是一朵一朵小蔷薇,那圖案莫名让莳萝觉得眼熟,熟悉的不安,一丝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头皮…..
突然有女人声音清澈如铃:“女王今早才下船,听说正在蓝星圣堂看望病人,不会那么快前来,看台上现在也就只有女王的几个亲信,若想目睹其容,还需要等等。”
莳萝抬起头,特莎不悦的声音比自己更快响应:“原来是舒曼夫人,听说泰兰若瓦城那里至有暴风光顾,我还以为妳应该陪伴在丈夫和孩子左右,没办法亲自前来观赛。”
莳萝第一眼就注意这位舒曼夫人的头发,漆黑如夜,与自己一样,但面孔却有几分深邃,眼睛是漂亮的瓷蓝色,想来是混有东岸血统的夫人。
舒曼夫人没有理会特莎,而是对她眨眨眼,带着一种晶亮的狡黠:“许久不见了,莳萝女士,我可爱的侍女,泰兰若瓦城的每个人都很想妳。”
被女人有意无意提醒,少女一下想起自己的人设,莱斯特夫人那封毫无瑕疵的推荐信──绿翡城的客人、跨海求学的的药士、还是泰兰若瓦城贸易官夫人的侍女…….
只存在于信封中的泰兰若瓦城贸易官夫人──舒曼夫人正笑脸盈盈望着自己曾经的“侍女”。
莳萝充满感激地暗示:“我一直很想念夫人,妳待我太好了。”
“别紧张,孩子,莱斯特夫人是我的好友,我很高兴妳在她那里过得愉快,诸神保佑,我竟还能在这里见到妳。”
特莎用严苛的目光上下扫视笑容温和的舒曼夫人,就像试着从柔软的布料找出一根出错的缝衣针。这类贸易官的妻子和贵族夫人不太一样,大多是地方富商出身,美貌又有手腕,是夫君的左膀右臂,在港口可说是呼风唤雨的第二主人。但在圣女院看来,这种贪婪的妻子是要在纺织机前待个七天七夜,学会如何真正相夫教子。
特莎的目光难掩厌恶。这女商人从衣着上就透漏着她狡猾的本性,看着身着华美,却没有配戴任何一颗珠宝或标章等贵族专有的首饰,不见丝毫踰矩,浅蓝色的束腰外衣甚至给了她几分纯洁。但特莎看到的是那束衣下精美至极的刺绣,数百只只有拇指大小的翠鸟翩然展翅,每一只目光如珠、羽毛细绒,起飞的姿态跃然于裙上,宛如数百颗闪闪发亮的祖母绿。
舒曼夫人任凭圣修女打量,态度依然谦和恭敬:“看到这孩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特莎大人果然是人人所说的那般宽和善良,日后我在泰兰若瓦城也会亲自欢迎每一个到访的修道女。”
唯一可以挑到毛病的地方是那双丝绸缎面的鞋子,但那是在贵族可允许的范围,贸易官与一般平民还是有区别,从帝国时期女王就赐予港口特治权,港口的贸易官因此有着荣誉贵族之称,硬要挑剔只会显得度量狭小。
舒曼夫人看着越是滴水不漏,特莎就越能感觉到她的无礼和傲慢。她方才说了什么?诸神保佑?象征至高神的蓝色被女人随意套在身上,唯有贵族和神职人员才能穿戴的丝绸被她踩在脚下,精美的刺绣不是为了荣耀至高神和家族,而是摆弄着几只花俏愚蠢的小鸟。
舒曼夫人彷佛感觉不到特莎的排斥,应该说她视他人如无物,径直招呼莳萝:“坐过来与我说说话吧。特莎大人,希望妳别介意,这孩子从小服侍在我身边,我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
一番殷切的慈爱之心让圣女院院长哑口无言,舒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