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见了芳官等人哭天喊地的模样, 便觉得腻烦,却也知道时下光景,由不得自己挑三拣四, 便道,“我愿不愿意的, 哪里由得我选,自是听安排就是了。我是不介意教她们一场,只是她们这样子,只怕我教了她们也学不进去, 竟是白费功夫。”
安儿道, “你很不必担心这些,自有我去说。”又道, “你先把身子骨养好罢。”见她神色郁郁, 劝道,“你听我一句劝, 竟是别想着那位爷了, 你已是如此,又不是小姐姑娘们, 老太太、太太还需顾忌一二, 咱们这些人,没命托生到那些人家去, 只能做这任打任撵的丫头,万般不由自己。从前媚人出去他也护不住,何况现在。你想得入魔了,对你养病不利。”
晴雯被如此一说,叹道,“我们这些人里, 唯有姐姐、鸳鸯、平儿几个看得明白,我们这些,都是极蠢的。”又苦笑道,“往年都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还不服气,今儿看来说的可真对,没那个小姐命儿,还想当小姐,不就是作死吗。”
安儿不忍看她如此,又劝道,“若你也是那样温柔和顺的做派,倒是不像你了,你能回转过来,不转牛角尖就好,又何必妄自菲薄。”
好容易把晴雯芳官等人劝下了,把人挪了出去安置妥当,安儿方才回了王熙凤才家去。
柳湘莲被柳氏劝告去从军,他本是天天萍踪浪迹的人物,本不愿被这样束缚,却闻得贾珍如此逼迫,又听闻宝玉回去后被贾政打了,忙上门来看望,听闻宝玉被打的缘由,这才明白柳氏所料不差。柳家本就是武将世家,柳湘莲虽是旁支,有意入军,柳家嫡支亦是乐见其成,没几日便辞了众亲友,入了军中,随军至平安州驻扎。
贾珍父子二人不得定下此事,原不肯明白和尤三姐说,唯恐她难过,被歪缠多了,也不大自在,便明明白白把柳湘莲从军说了,尤三姐心里知道柳家是嫌自己不好,又碍于贾珍权势不敢直言,立时便要抹脖子去死。贾珍如今因尤二姐有孕,不好厮混,又沾手不得尤三姐,已是有些腻味淡了,尤二姐和尤老娘又不如尤三姐秉性刚硬,名声又烂了,便是宁国府的下人都有些看不起,日子倒不是十分好过,又素来疼爱尤小妹,哪里肯让她寻死,忙拦了下来。
尤二姐拉着她哭道,“我唯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便是不为了我,也为了妈想想,你舍得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尤三姐性情刚烈,闻言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道,“我原道他能懂我,不料亦是和世人一般,看我不起。我原说了‘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儿起,我吃常斋念佛,伏侍母亲;等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如今这话依旧不变,既不叫我去死,我便当了姑子去。”
尤二姐忙拉住她,道,“你道做姑子是容易做的?你没听说过从前这府里的事儿?那蓉儿前一个媳妇的弟弟,和水月庵里的小姑子不清不楚,那小姑子和这府里原本的姑娘玩得好,哪一日就露了出来。那些小姑子们赶出来去几家公子那里谋个后生有靠,全被打了出来。在这里是被作践,到了那种地儿,就不是被作践了?还不知多少人呢!你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儿,留在妈身边,我们慢慢寻摸就是了,那姓柳的误了你的心意,那是他的不是,总有懂你的人,何苦为了他吊死。”
尤三姐闻得水月庵的传言,心中悲凉,要说她对柳湘莲有多情深义重倒也不是,原就是惊鸿一瞥所见,更多的是见色起意。心中存了和此人一处,便能逃脱宁国府的苦海泥潭,过上好的生活。只是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柳湘莲并未和她正经相处过,不知道她的为人,自然不会接这个茬。
尤三姐受尤二姐百般苦劝,这才渐渐放下了念头,对贾珍等人却依旧“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虽没了解脱的盼望,却也不愿意再俯就贾珍等人。
王熙凤听闻,摇头道,“这时候既有这样的心,当初又何必如此。”尤三姐之事于荣国府如今也不过是私下里的茶余饭后谈资,说上一场,评点两句,便也丢开了。
待得宝玉大好了,见自己院里的晴雯等人都出去了,不免伤心一场,袭人上前劝慰,少不得被宝玉讽刺一番,也是十分不自在。待得好了,便念着想去看看出去的几人,奈何茗烟等人先儿险些被打了一个臭死,哪里敢带他去,一时拉扯上,又被王夫人等人知道了,王夫人听闻便是一怒,道,“果真是一群狐狸精。”忙叫人把宝玉叫了回来拘着。也就是贾政今日不在,否则还不知又有多少官司可打。宝玉无奈,只好托了人去打听,闻得晴雯的病好了大半,正在铺子里带着芳官等人做针线,方才放下心来。
过了些日子,王熙凤却听贾琏抱怨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倒是哄得老爷十分喜欢,还说要替他谋缺,有这个本事,我自个儿上去高升了,还替旁人谋。”
王熙凤哄着孩子,正昏昏欲睡,闻言抬眼道,“哪里来的人?能哄得老爷去给他谋事儿。”
贾琏道,“是一个姓孙的,叫什么孙绍祖,现袭指挥之职,正在兵部候缺题升。原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是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也是世交。这会子就是为谋缺来的,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