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身边的小厮长随一众人等自然是被贾政拉了过来打了一顿, 训斥他们带着主子做坏。
又有王夫人左思右想,念及宝玉提及尤氏姐妹言语轻浮,道是和她们厮混过, 想来想去,便觉得是身边的丫头们教坏了。又将贾宝玉身边的丫鬟们叫了过来。
正值晴雯病着, 王夫人见她生得好模样, 又钗亸鬓松,衫垂带褪, 有春睡捧心之遗风, 便是大怒,指着骂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教坏了爷们儿, 我自揭你的皮。”
晴雯闻言立时跪了下来,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 宝玉害怕, 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 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 不能服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 宝玉闷了, 大家玩一会子, 就散了。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往日里屋里服侍的多是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并不如何在宝玉跟前。”
这一回又不止晴雯在场, 另有宝玉园子中的其他丫头,闻言面上便有些异色。王夫人看了一圈,愈发动气了,冷笑道,“你在我跟前,既然早就不在园子中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还和我哄鬼呢!你既是老太太身边的,我明日回了太太,撵你出去就是了。”
晴雯便面如死灰,王夫人又看了一圈,见芳官和宝玉一样装饰,也点了出来,问了来历,闻得是分过来的小戏子,又点了和芳官一道儿分过来的藕官等人出来,道,“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们,你们又懒怠出去,可就该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调唆着宝玉无所不为!今儿却是留不得了,也一概出去罢。”芳官等人又是哭天喊地起来。
王夫人又点出来几个风流灵巧的丫头,指着道,“只许把她们贴身衣服带出去,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
又对袭人等叮嘱道,你们小心伺候!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
袭人等喏喏应了,自回去收拾。
宝玉挨了打,在贾母房中修养,并不知道此事,因王夫人要撵人出去,不回了贾母,管着贾家上下事儿的王熙凤自然是知道的。闻得如此,便去了宝玉院子中,见晴雯边哭边指着袭人骂道,“你们这些哈巴狗儿,我平日里胡闹,也比不过你们这些东西,你们倒好,逼了我出去,你们倒是好得很。”
袭人道,“谁又想姑娘出去呢,今儿姑娘也看着了,我们一道儿去的,是太太特特点了你们出来,我们又何尝说了什么。”
王熙凤进来,挑眉道,“这是闹什么。”见晴雯除了身上的几件衣服,连半点头饰也没了,又道,“这像什么样子。”
见王熙凤问了,秋纹才讪讪道,“太太叫只留贴身的衣裳,余下的留给好丫头穿。”
王熙凤似笑非笑看她,道,“晴雯从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太太要撵人出去,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若弄的太难看了,老太太知道了心里难道就喜欢了?宝玉还在老太太那里,不知道这里的事儿呢,回头若是知道的你觉得又如何?”
秋纹麝月素来唯袭人马首是瞻,连忙看她,袭人道,“我们也不愿意如此,只怕太太那里不好交代。”
王熙凤看不上她们这做派,道,“你们房里素来是老太太、太太给头一份的,哪里差这几个旧首饰旧衣服的,太太又不会立时守着,夹带着东西送我那里去,自有我收尾,怕什么。还有谁敢去太太那里说嘴不成?”
袭人等人才应了,王熙凤又指挥小红等人帮忙收拾,倒是叫晴雯、蕙香、芳官等人带了自己攒下来的细软等一道儿出去了。
旁人也就罢了,晴雯却是贾母身边的丫头,次日晨昏定省之时,王夫人便对贾母道,宝玉屋里的晴雯也大了,往日里见她便是个淘气的,做活儿也懒。身子骨也不大好,前日又病倒了十几天,叫大夫来瞧,说是女儿痨,所以我就赶着叫他下去了。若养好了也不用叫他进来,就赏他家配人去也罢了。再那几个学戏的女孩子,我也作主放出去了。一则他们都会戏,口里没轻没重,只会混说,叫人听了如何使得?平白教坏了孩子。况丫头们也太多,若说不够使,再挑上几个来也是一样。
贾母听了,皱眉道,“旁人也罢了,但晴雯我原瞧着倒是好的,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都不及她,想着也就她配长长久久给宝玉使唤。”
王夫人少不得又解释了一番,晴雯原瞧着好,受不起福份才得病,冷眼看着还是袭人好,这才提了二等。贾母果然不大喜欢,只是事已如此,王夫人撵晴雯的理由又冠冕堂皇,乃是得了病的,也不好如何。
王熙凤到了贾母房里,正听了半场,心里忖度着,知道贾母心里不大痛快,却不好发作,又不愿王夫人得意,便道,“那几个丫头的事儿已是叫人领出去了。”
贾母心里还是喜欢晴雯风流灵巧,想了想,道,“她既病着,出去了又不好请大夫,好歹服侍了我一场,倒是请一个好大夫去他家去。”
王熙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