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坦仔细地给头羊绑上铃铛,然后便打开了羊舍。
头羊不紧不慢地步出,嗅着青草的香气,朝山坡上长满了蒿草及灌木的地方走去。
其余三十多头大大小小的羊争先恐后,咩咩乱叫着跟上,开始了新的一天。
山下的春耕已经结束,没多少事了,现在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就是放牧牛羊。
这桩活计说轻松轻松,说不轻松也不轻松。
羊儿顽皮、贪吃,有时候还会走散,并不总是跟在头羊后面。
到达放牧地点后,有的羊还会乱走,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这时候你得去找。
但除了这些之外,一天中其实还是有不少空闲时间的。
这个时候他会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偶尔会坐在山梁上发呆,看着远方的河流、山谷、密林以及驿道。
他最喜欢看驿道了。有时候突然出现的一支商队,会给他带来许多不一样的风景,让他回味许久。
今天乔坦又坐了下来,手里掐着一朵盛开的野花,静静看着山下那条古老的驿道。
蓦地,数骑出现在了驿道边,远远向山上张望。
乔坦紧张了起来,因为那些人不像是过路的旅人,因为人数太少了。
这可不是洛阳城里,荒郊野岭的,把你抓了当奴隶又如何?官府根本查不出来。
乔坦下意识站起身,摸出一枚骨哨。
在身后的山谷中,还有几户人家和他家一起放牧,如果真有人过来抢,那就拼了。
“乔坦。”一骑策马而来,大喊道。
乔坦心一松,那是里正乔克的声音。
乔坦将抽出半截的刀送回鞘中,远远应了一声。
“带上你的马、弓和刀,要出征了。”里正来到山下,将缰绳交给随从,说道:“你们落出一丁,就是你了,快跟我走。”
“什么?”乔坦无法淡定了,问道:“为什么是我?”
“没人跟你说吗?”
“没有。”
里正骂骂咧咧了一句,离得太远,没听清楚,不过他很快提高了嗓门,道:“县里的命令,不去的话,你就不能在这里放牧,山下的田地也要收走。”
乔坦沉默不语。
山下那几骑方才还满脸轻松呢,这会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们看看乔坦,又看看里正,似乎在等待他的命令。
“乔坦,逃役可不是小事。若以前就算了,你在山下有田宅,山里还有划给你的牧场,你能跑哪去?跑别人家地头放牧?把人家草吃光了,他们能饶过你?”里正耐心地劝说道:“跟我走吧,这次梁王也来了,可能会有赏赐,不会白打的。”
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他,或许又是别的什么原因,乔坦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哑着嗓门道:“好,我跟你走。”
相隔二十里的秀容县城外,乔豫穿着官服,前呼后拥地巡视了一遍营地。
营内陆陆续续来了数百兵,都是最近十天上门征发的。
你别说,定了户籍、分发了田地、划定了牧场之后,找人容易多了。
他发一道命令,县兵曹掾实际操持,其他县吏辅助,数十人倾巢而出,骑马奔赴各乡,利用自己的老关系,对照户籍拉人头。
或许,这就是体制的意义。
一旦建立起来,似乎就能调用更大的力量——以前这些力量也存在着,但真的没法有效利用。
“春天马瘦,好好养一养。”乔豫一边走路,一边说道:“屯过来的军粮不能动,县库里的豆子发一批下去。看好了,别让人吃了,这是喂马的。”
“是。”
“干草也发一批下去,没多少了吧?”
“原本小山也似的干草,被吃得差不多了。”
“收一些秸秆回来,去不出丁的人家收。铡碎后混着干草、豆子喂,尽量省着点。”
“官人,收秸秆给不给钱?”
“没钱,不给。”乔豫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出秸秆就出人,连人也不愿意出的话,直接抓进牢里,让他们部大来赎人。”
“遵命。”
说话间,又是一群人到来。
领头的是县录事史,身后跟着三个少年,见到乔豫就行礼。
“怎么十四五岁的少年也上阵?”乔豫停下脚步,看着录事史身后的几人,问道。
“官人,此乃主动应募之兵。”录事史解释道。
言外之意,他们不是强拉的壮丁,士气比较高。
“那就收下吧。”乔豫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又问道:“合河县那边怎样了?”
“他们征了七百多。”录事史说道:“我遇到了合河县的主簿,周家的女婿。他三天就给拉来了二百人,都带齐了弓刀战马。”
乔豫暗骂一声,比他们县动作还快!
“把人都撒出去,还有四百人,十天内征完,不得有误。”乔豫气急败坏地说道。
“嘚嘚”蹄声响起,百余骑气势汹汹地冲向岚谷县城。
谁他妈活腻歪了?守门兵丁掣出了步弓,刚要喝骂,却被身旁之人拦住了,道:“好像是上官。”
不料此人却比较愣,不高兴道:“不通姓名,不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