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踏入龙栖殿,环视着这座天子寝殿。
顾成邺几个时辰后便是天子,龙栖殿之物已然腾出一半,本就宽敞的龙殿,愈发空旷了。仅剩那龙案后,孤零零的纯金龙椅,端坐着迟暮的老人。
他原不必如此,不管是是身为父亲还是天子,哪有为儿子后来之君腾殿的。
容歌看得鼻间一酸。
大殿光线昏暗,顾邕端坐在龙椅上,一身便袍,面上没了死气,面色红润。竟如真正的长辈老人般,看到小辈欣慰地笑了,向她招手,示意她来。
容歌向他款款而去,蹲身一拜:“见过皇叔。”
顾邕却又向她招手,容歌迟疑地起身,向他迈近一步,顾邕端坐在龙案后,再度向她招手:“小九,你过来。”
容歌只得越过龙案走至他龙椅前,顾邕拉手指身下龙椅,问她:“可想试试?”
容歌唇角抽搐了一下,很是不客气地道:“皇叔若想杀我不妨换个名头,这样过于老套了。”
顾邕爽朗大笑,坐起身,将她按在龙椅上。
容歌被迫坐在龙椅上,忿然道:“这硬邦邦地龙椅有什么好坐的,白送我我也不愿坐。”
话虽这般说,她这个坐过龙椅的,仅在坐上一瞬,便寻到了舒适坐姿。一如前世那个手握天子权的太后般,一身威仪地端坐好。
顾邕见她一身威仪,笑意加深笑道:“小九啊,皇叔与你商量件事。”
容歌登时站起身来:“麒麟令你必须还我!”
那可是她日后保命的杀器。
顾邕笑得如老狐狸般:“朕是你皇叔,拿你当亲生女儿。皇叔诓你一个小辈的东西,岂不是没品。”
容歌嫌弃地看他:“皇叔没品的事做的还少吗?”
她为他换个太子而已,他竟想让御林军杀了她。
顾邕但笑不语,向紧闭殿门的殿外唤道:“连生,你把圣旨念来,给小九听听。”
连生擦去老泪,推门入殿,从袖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念了出来。
“顺天行道,天子赦曰:麒麟郡主容歌德才兼备,文武双全,赦其懿亲王,见天子可不跪,可享储君之尊,钦此。”
连生冗长的“钦此”声,没让容歌感到一步登天的荣耀感,她的心缓缓下沉,缓缓地沉到了谷底。
浩瀚青史之中,从未有过女亲王。
圣祖帝让她做第一人,是何用心不言而喻。那麒麟令,她怕是再难拿回了……
顾邕见她静默而立,面上并无欣喜之色,挥手示意连生退下,待殿门关闭,他道:“朕相信静若。”
容歌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顾邕便走上前,揉了揉她发:“静若说你是个好孩子,对大懿并无歹心。那天雍教少主的身份,你并不想要对不对?”
容歌不懂为何危长瀛要在皇叔面前言她对大懿并无歹心。那人多智近妖,她从来猜不透他,更不想知他在用自己下什么棋。
前世那种高山仰止的无力感,今生她不想再经一次。
容歌纵知自己被他算计了,却难恨他,轻声道:“纪九是大懿人,生于斯长于斯。”
顾邕轻叹了一口气:“小九恨朕吗?”
容歌抬起头。
人至暮年的天子,鬓发苍白,一张与顾成邺很是相似的脸,眼尾布满了岁月年轮,早已难辨往昔冷峻之容。
唯独一双眸子,依旧清亮,智慧。
容歌嗅到了他身上的死气,心底很是酸涩:“小九在南地时,常听说书先生讲您的故事,他们说您是个英雄。小九敬佩您,崇拜您,您是为大懿,才会想杀小九,小九不恨您。”
顾邕爱怜地把她搂在怀里,眸底依稀有着极深的死气:“小九,朕老了,日后大懿如何,朕再也瞧不见了。答应朕,和静若一起保护大懿,朕泉下有知,谢谢你了。”
那座昏暗的大殿里。
容歌与顾邕说了许多话,从幼时,至来京师,在崖底如何救下危长瀛,为何想要杀他。
老人笑得很是和蔼,也为她讲了许多事,从华雍灭国,到大懿建国,提及危长瀛时,笑意隐晦。
两人皆是聪明人,对危长瀛前朝太子的身份心知肚明,却谁都不愿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容歌知他是大智之人,便附耳于他告诉他一个秘密,老人先是大惊失色,后又欣喜落泪,最后抓住她手,激动地问她:“可真?”
容歌笑得很是狡黠。
老人见她这般只得也附耳于她,容歌先是缓缓白了脸,后又震惊瞪大了眼。
外间夜色已深,大殿久久未曾燃起灯烛。
连生只得敲门进来,点燃了宫灯。
容歌盘坐在龙案之上,顾邕坐在龙椅瞧着她,越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