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仪出现了那么一刻短暂的失语。
原来宋湛溪的别院也不是一定安全的,密道也不是一定能逃出生天的。
转而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大概明白了。
怪不得今天进城那么顺利,城门口没人阻拦他们,合着恒亲王是故意的,来了这么一招请君入瓮呗。
周仪双手在身侧一撑,从密道的出口跳了出去。
她掸了掸身上站着的泥土,而后不慌不忙地问道:“那敢问王爷,您现在是奉了皇命来捉拿我呢,还是您自己单纯地想捉拿我?”
恒亲王饶有兴致地反问:“有区别么?”
“当然有了。我带着宋湛溪从他大婚上离开,太后肯定恨透我了吧?要是太后下的懿旨,那肯定就是格杀勿论之类的。如果是王爷您出于个人原因来抓我的话,那我肯定还是有活头的。”
恒亲王“哈”了一声,似赞赏似讽刺地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慌。怎么,是等着宋湛溪来救你吗?”
周仪十分诚实地点
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恒亲王则放声大笑起来,摇了摇头:“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来救你?你若是识时务,就乖乖跟着本王走,省得吃苦头。”
一听“自身难保”四个字,周仪不禁心下微微一凝。她有种预感,恒亲王并非只是用这四个字来吓唬她,那宋湛溪到底为什么自身难保?
是因为恒亲王的人正在为难他,还是因为他自身的伤势?
周仪拧眉思索。
恒亲王显然也没那个耐心和周仪在这里耗着,而是朝着后边一招手,吩咐道:“给本王把她绑起来。”
一群侍卫乌压压地上前,将她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他们手中的麻绳起码有拇指那么粗,勒在她的手腕上,粗粝的疼。
看着周仪这乖觉的样子,恒亲王冷笑道:“这次你倒是老实了。”
周仪掀了掀唇角:“您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让我识时务一些,否则吃苦头的还是我自己。”
上次在那位老太爷的府邸,她是趁恒亲王不注意挟持了他。这里这么多侍卫,这个法子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宋湛溪很在意她,他应该会派很多人好好保护着她。如果人手不够,他宁可自己身边不留人,也会全都派到她身边。
但是今天,他却将别院的人调走了大半,以至于她深陷险境。
她都能提前想到恒亲王可能会来山北县,宋湛溪会想不到吗?
思及此,她心下涌现出一个想法——
他在用她做饵。
故意在别院露出破绽,让恒亲王来抓她,然后他再进行一个反包围?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这个推论站不住脚,因为她觉得,宋湛溪不会舍得用她来做饵的。
周仪心下有些纠结。
摇曳的明朗光线中,她的一张脸白皙清透,如玉一般,却像是被火光镀上了一层金衣,艳光四射。
她的狐狸眼目线妩媚,火光像是化为了有
形的池水,在她眸中潋滟,搅得人心神荡漾。
每看到这张年轻漂亮的脸,恒亲王就觉得自己在逐渐衰老的心脏又活了过来。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摸上她的脸,周仪侧头,直接躲过。
恒亲王面露不虞,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颌,狠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和本王装什么清高?”
周仪一言不发,只是回视着恒亲王。她的眸中似有嘲讽,似有奚落,还有轻蔑和不屑。
恒亲王本来生气,见着她这个样子,却忽然又笑了。
“带劲,本王喜欢的就是这股劲。”他说。
不知道是谁在她背上狠狠推搡了一下,她踉跄一步,被人推着往前走。
冬夜的寒风从巷子两头灌了进来,吹得她脸颊撕裂的疼。
今日是一弯新月,光芒却好,清皎地洒在地面上,映照出这暗黑巷子里的暗影重重。
前边走着的侍卫们忽然停下了脚步,纷纷拔刀举剑警戒了起来。周仪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见不远处的墙头上,立着一清瘦女子。她衣裙在风中瑟瑟,长发在身后如海藻般飘扬飞舞,发上不见任何首饰,唯有额间一抹额。
是绯霜。
周仪忽然觉得刚才困扰她的那个问题有了答案。
别院的人是绯霜调走的,那条密道也是绯霜告诉她的。若是她瞒着宋湛溪,以她做饵引恒亲王出现,这就说得通了。
不光绯霜,周围墙头、房顶上密密麻麻冒出许多人,在夜色下看不清面孔,只能看见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弓利箭。
前边有人紧张地对恒亲王道:“王爷,我们被包围了!”
“保护王爷!”
侍卫们瞬间严严实实地围在了恒亲王身边。
恒亲王则是不慌不忙地将一边的周仪往自己身前一拽,朝着墙上的人朗声道:“你们想清楚,胆敢对本王动手,先死的肯定是你家主子的心头肉。”
绯霜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半分犹豫也没有,直接下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