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外,沈绾正在一脸内疚地和宋湛溪说话。
“她就和我说过这些了,还让我记住。”沈绾低声道,“明王舅舅,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
她去偏殿喝茶,没想到喝着喝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她以为周仪已经来了千秋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却不曾想,周仪根本没来。
她将周仪和自己的谈话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宋湛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宋湛溪知道这事怪不到沈绾头上,她睡着也一定是太后的主意,否则不可能她睡了这么久,都没人叫醒她。
太后是不想让沈绾那么快告诉他周仪在永康宫?怕他去要人?
宋湛溪舔了下唇角,对沈绾道:“去请你母亲。”
沈绾立刻点头。
平康长公主很快出来,听宋湛溪对她说:“皇姐,周仪愿意请桥隐神医去为温寒看眼疾。只是周仪现在被母后关了起来,还请皇姐去将周仪要出来,否则没人请得动神医。”
平康长公主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当即点头:“是,寿宴散后,我即刻就去。”
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儿子的眼睛重要。
只要神医能帮
忙给她儿子看眼疾,别说去和太后要周仪了,让她做什么都行。
看着平康长公主亟亟离去的背影,宋湛溪也并未放下心。
他一听周仪对沈绾说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是要让平康长公主出面,和太后要人。
平康长公主是太后亲女,太后会听她的话的。
意思很明确,要是她周仪有个什么,那就永远都别指望她外公去给沈陵看眼睛。
他唯一希望的是,周仪现在别有什么意外。
——
太后在寿宴上饮了不少酒,回永康宫的时候,有些微醺了。
她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女儿,道:“说吧,急急跟了哀家一路了。”
“母后,周仪可是在您这里?”平康长公主急忙问道。
太后被宫女搀扶着坐在了榻上,斜倚着,长叹了一口气:“暻明让你来的?”
一听这话,长公主立刻敛衽跪地,恭敬磕了一个头:“母后,周仪已经答应让桥隐神医去给温寒看眼睛,还请您将周仪放了,让她去请神医!”
太后悠悠地笑了一声,慢慢道:“原来他们将注意打到你这里了,让你来求哀家啊。”
“母后,儿臣只有温寒这
一个儿子,生怀安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了。温寒的眼疾一直都是儿臣的心病,儿臣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温寒的眼睛能好。”
长公主说着说着,感慨悲恸,不禁掉下泪来。
永康宫内烛光摇曳,明灭的烛火映照在太后脸上,投射出深浅不一的光线。
在人前,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慈爱和蔼的模样,也只有在深夜、在自己女儿面前,她才会露出不加掩饰的真面目。
依旧是一张圆脸,却再也没有了慈爱的笑意。眉宇间一道深深的悬针纹,合着眼中的疲态,让人觉得,她非常疲惫。
“你知道哀家为何要将周仪关起来吗?”太后问。
长公主用帕子揩了揩泪,低声道:“您想用她来威胁暻明,让暻明娶阿玥。”
“那你又知道,哀家为何一定要让暻明娶阿玥吗?”
“因为您喜欢他们两个。”
太后摇了摇头:“你啊,还是看得太浅了。”
长公主不明所以地看着太后。
“哀家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荥阳郑氏活的。当初选秀入宫,然后一步步往上爬,直到现在成为这一国太后,哀家全都是为了稳固
母家的地位。
皇帝多疑,不忍大权旁落,对兵权一直小心谨慎。几位亲王尚没有领兵权,但是我们襄国公府却有。我们以此来镇守北地,保大齐一方安宁,但是焉知,皇帝心中对襄国公府没有忌惮?”
长公主有些不解:“既然如此,您还要将襄国公府和暻明联系到一起,不是更惹皇上的忌惮么?况且暻明又非您亲子,他的母妃是盈太妃。”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固然不是暻明亲母,但是哀家了解他。皇室最难得的是什么,是心思纯敏,是赤胆忠心。这些很多亲王都没有,他们大多心存异妄,被皇帝忌惮、乃至杀害。但是暻明不是,他心里有百姓,有大齐,他对皇位没有一点想法,但是他想要盛世太平,想要万世清明。”
“所以哀家想让他成为我们郑家的女婿,他可以保荥阳郑氏不没落,甚至走上一个新的巅峰。现在哀家老了,太后这个位置不知道还能坐多久,自然也要为家族的以后打算。”
长公主翕动着唇角,被太后的愁绪感染,声调也跟着低了下去:“可是母后,您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就算让暻明娶了阿玥,他又怎么会对阿玥
好呢?又怎么会帮您守好荥阳郑氏呢?”
“阿玥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只要她嫁给暻明,她就能拴住暻明。那个周仪,靠的不过是她和暻明一点自幼的情分。况且她和暻明之间不是没有龃龉,只要哀家利用这一点,再添一把火,就可以让他们分崩离析,让那点残存的情谊彻底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