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仪都有些意外。
小时候,外公住在湘州城不远处的村子里,她经常住在外公家,跟着外公一起上山采药,学着分辨草药的功效,也学会了怎么抓蛇。
六岁那年,父母和离,外公便带着母亲离开了。
本来外公也想带她一起走的,但是母亲说带着个小姑娘颠沛流离不方便,便将她留在了湘州。而她那个时候也的确不想走,因为她已经结识了宋湛溪。
她觉得行宫里的那个小哥哥实在是太孤单、太可怜了,她想和他一起玩。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到外公和母亲,倒是经常会收到他们的来信,知道他们五湖四海到处行医救人,也经常收到他们寄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后来,虽然收到信的频率少了,但是“桥隐神医”这个名号慢慢起来,周仪也能知道,外公依然好好的。
所以在周仪记忆中,桥隐神医从未和宋湛溪见过面——起码他在湘州行宫那段时间没见过。
至于他回京后
……
她就不清楚了。
于是周仪也看向宋湛溪。
却见宋湛溪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迷惘:“老先生恕罪,在下不记得和老先生有过交集。”
桥隐神医奇怪地挠了挠头。
他这辈子救过的人数不胜数,的确不是每张脸都记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好,他要是见过的话,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他觉得非常奇怪。既记不起他这张脸,却又觉得他很熟悉,实在莫名其妙。
“真没见过?”桥隐神医再次确认。
宋湛溪再次摇头。
他轻轻眨了眨眼,又问:“莫不是老先生见过和在下形容相似之人,所以以为是在下?”
“没有。”桥隐神医很肯定地回答。
“那或许在某个时刻,在下和老先生在茫茫人海中有过一面之缘吧。”宋湛溪微微扬起唇角,“是在下的荣幸。”
“去去去,屁的荣幸。”桥隐神医瞪了他一眼,“老头子才和你没什么缘分。”
不珍惜他医术的人不配和他拥有缘分。
无比嫌弃地扔下这句话,桥隐神医转身走了。
“我外公记忆力很好。”周仪说,“他要是见过你的话,肯定不会忘记,所以他应该是认错人了。”
宋湛溪轻轻点了点头:“或许是的。”
这人这么躺在这里,比之以往的清贵自傲倒是多了份脆弱感,还让周仪有那么点不适应。
想到他现在这么脆弱的原因,周仪有点郁闷。
她转身走到殿中的圆桌边坐下,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沉默无言。
良久,还是周仪先开口打破了这室沉默:“恭喜啊。”
宋湛溪知道她在恭喜什么。
莫名的有些头疼。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周仪觉得自己真的是闲的,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跟着太后去永康宫。反正斥责也好,威胁也罢,总归是有趣的,总比在这里干坐着如芒在背强。
她倒了杯茶给自己,一
杯接着一杯,好似把茶当酒喝。
宋湛溪轻咳一声:“太后让你留下来照顾我,你只顾着自己喝茶,就不问问我渴不渴么?”
“你不渴。”周仪直接替他回答。
宋湛溪默了一瞬:“我的确渴了。”
周仪睃他一眼,见他苍白的唇确实有些干燥,还有了几道浅浅的开裂痕迹,于是将另一个壶中的清水倒了一杯,端去给他。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大,伤口又有渗血的痕迹。
真是要死,周仪立刻伸手在他背后扶了一把,让他少用点力气。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拿杯的手骨感分明。
薄胎瓷的茶杯被烛光映得隐隐透明,衬得他的脸色好像也苍白到通透。眼睫浓密修长,在他眼下落了一片阴影,睁起的时候,像蝶翼撩动人心。
他将杯子递给她的时候,黢黑的眼珠望着她,薄唇因为水珠变得柔润,哑着嗓音道了句谢。
好一副病弱的绝
世美男图。
周仪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得轻软:“还喝不喝?”
他点头,周仪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他只喝了一半。
将水杯放在一边,周仪又扶着他躺下。仔细看了看他胸口的纱布,确认没有继续渗血,这才放心。
“疼不疼啊?”她看着他被裹成了个粽子的上半身,没话找话地问了句废话。
没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还好。”
不是胡言,是他真的觉得,这次这一箭,还没上次她刺他的一簪子疼。
这次的箭伤,再疼也是皮肉之苦,他早已习惯。但是她上次那一簪子,刺得他由表及里、从皮肉到肺腑,那是真的疼。
周仪用一种惊悚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这种惊悚逐渐转为了了然。
是了是了,这伤是英雄救美的后果,怎么会疼呢?
虽然伤了自己,但是美人安然无恙,就算疼,那也是甘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