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高程也要进京预备会试,返程时,秦放鹤就把他捎上了,两人谈天说地,顺带做点算术,倒也有趣。
期间高程见秦放鹤关注民生,沿途不断抄写描绘,不由想起出发之前他在县学开讲的内容,倒有些感悟。
秦放鹤深知自己和好友们走过的路具有不可复制性,敏锐的政治嗅觉、捕捉并分析信息的能力、获取信息的手段、相互间的信任,缺一不可,并不适合数量众多的学子,可以借鉴参考,却无法推广,所以并未公开。
章县讲学三天,充分体现了他的进学,或者说政治理念,那就是庶人阶层的学子们必须接地气,必须讲实干。甚么风流高雅,都可以往后靠。
章县地小,历来没什么出色的人文风貌,而在这里世代居住的,也多是普通人。
似孔姿清一般祖上因故迁过来的世家大族,别无分号。
他们这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学子,在章县这潭死水里,或许出挑,可莫说到了京城,便是省府,也多有家境、传承胜过百倍的对手。
跟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拼高雅拼风流,拼得过吗?
无疑是扬短避长,自寻死路。
人要出头,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特殊到哪怕人才荟萃也无法被淹没。
秦放鹤讲了三天,好些人就疯狂记录了三天,白家书肆也在其中。
讲学结束后,经秦放鹤同意,白家书肆将三日讲学内容进一步整合修饰后刻成本子发售。
章县自然不比京城四通八达,而白家书肆也不敢与京城老字号相提并论,但秦放鹤的名头全国通用,只要放出风声去,并不愁卖。
官道顺畅,八月十二出发,十四就到了清河府城外驿站,知府顾云五这次没亲自出来,但也提前派了心腹在那里候着,奉上许多瓜菜酒肉。
那心腹还特意转达了顾云五的原话,“老爷说了,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俸禄买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秦放鹤收了,又散与众人。
八月二十七一大早,阿芙还在家里盘算是不是快回来了,外头就有人来报,“夫人,派去的人回来了,说已瞧见老爷车马,距进城约么还有六七十里,特特回来报信。”
“当真?”阿芙一听,喜出望外。
那人笑道:“怎敢哄骗夫人?这会儿一行人正在茶摊上吃早点,说不得一二个时辰也就到家了。”
阿芙连说了几声好,忙叫人往汪家报信儿,又命厨房准备接风宴,又唤了那人来细细问话,“老爷瞧着可还好?说什么不曾?可带了什么人回来?”
倒不是担心秦放鹤在外招惹风流债,只是他往返一趟,保不齐路上就遇到什么要紧的人,自己作为当家主母,需得妥善安置。
那人在城外候了五六天了,也是风尘仆仆,果然回道:“回夫人,老爷瞧着比离京前略黑了些,瘦了些,可精神倒还好,上下马时格外利索。身边也多了几个人,一个是昔日县学旧友,此番乃是赴京赶
下一科会试的,说要烦请夫人准备一间客房出来。另有六个亲随,都是在老家调\\教好了的,日后轮班在外书房那边,也跟着老爷出门,也要请夫人叫人收拾……”
阿芙听了,就猜到必然是从秦氏一族中选出的出色后生,便有条不紊吩咐下人去办。
巳时过半,秦放鹤一行人进城,穿街过巷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望见小莲花巷子。
阿芙已带人在门口等着了,遥见车马,喜不自胜,“老爷。”
越靠近京城就越想家,这会儿看见人俏生生站着,秦放鹤瞬间就安稳了。
啊,到家了。
不待停稳他便滚鞍落马,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将阿芙上下看了一回,拉着她的手道:“可还好?”
小夫妻才成了亲就分开数月,思念至极,奈何外头人来车往,阿芙便有些放不开,只是红着脸儿点点头,“好,师父师娘也好。”
秦放鹤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转身看向后面看热闹的高程,相互介绍了。
高程上前见礼,又道叨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放鹤少年成名,身边聚集的亦是一干年轻俊才。阿芙见高程也只比秦放鹤略大一点的样子,也觉亲近,笑道:“子归的朋友便是自家人,既然来了,只管当自家一样的,不必拘束。”
秦山秦猛又带着白云村新来的六个人上前见过。
阿芙都迅速认了脸,让家里管事分别带人安置了。
一路奔波,众人都着实累了,先各自回房洗漱更衣。
秦放鹤在里头洗澡,阿芙就在外面帮他收拾行囊,见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打开看时,多有各色玩意儿,甚么藤条编的小球,油彩绘的泥老虎,木头刻的哨子等等,甚至还有一本册子里夹着的许多五颜六色的干花。
每一样都用小布片包了,细细写了日期和来历,开头都是一般的“与吾妻阿芙”。
阿芙一样样拿着细瞧,眉眼弯弯,像是也跟着秦放鹤一路走过来似的。
小木哨线条简单,但打磨颇用心,光溜溜的滑,阿芙好奇得摆弄几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下,“滴……”
她惊喜地睁大眼睛,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