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声对上的那一剑历历在目,想起彼时剑吟如龙,阎清欢更生佩服。
而且,这位公子长得挺好看的。
不知他与施小姐是什么关系。
没进入昌乐坊,就能察觉一股压抑死气。长街中黑雾渐起,鬼影徘徊。
因是医者,阎清欢对武艺一窍不通,朝着队友身旁靠了靠,余光瞥见冷着脸的施云声。
听说昌乐坊大乱,施云声跟着一并前来,观其神色,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只在偶尔听施黛夸江白砚时面露烦躁。
总而言之,居然比他这个大人更加镇定。
不可,不能这样。
他身为斩妖除魔的侠士,怎能比一个孩子胆怯。
压下心底慌乱,自幼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深吸一口气,与另三人步入昌乐坊中。
耳畔充斥鬼哭之声,周遭黑雾愈浓。
阎清欢行得忐忑,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见不远处两栋楼阁转眼间消失无踪。
似乎,不是错觉。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缓慢扭曲,好似泼墨融化,变了形状。
“当心迷阵。”
目光一晃,他听见江白砚拔剑出鞘:“是鬼打墙。”
鬼打墙。
话本中常见的迷障,据说源于鬼气过重、阴阳交错,可置换空间,令人寻不见出路。
他曾对鬼打墙颇为好奇,想着假以时日瞧上一瞧,今日亲眼所见,只觉后悔。
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眼睛一闭一睁,他就变了位置啊!
此地绝非昌乐坊入口,而是一条狭长巷道。
天色渐暗,红霞如血。巷中灯火幽寂,几道飘忽鬼影怨气沉沉,仿佛随时能将生人撕作碎屑。
在他身旁,还有道小小的影子。
是施云声。
完蛋。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孩,一并入了鬼打墙深处。
他对施云声的实力并不了解,回想后者被江白砚一剑震飞的场景,阎清欢觉得……
罢了,还是由他来保护这孩子吧。
施云声从未遭遇过鬼打墙,被传送到这处陌生角落,眼底生出茫然。
果然只是个稚童。
阎清欢怜爱之心大起,低声安慰:“莫怕,我保——”
阎清欢深吸口气:“我保护你。”
他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每册话本中都会出现的经典台词,每个主人公必备的至高格调!
不久之后,眼前的孩子定会如所有话本里那样,满心依赖朝他靠拢,抱着他胳膊说一句“谢谢哥哥,哥哥好强”。
施云声:?
施云声面无表情,拔刀出鞘:“我有刀。”
这是要硬来?!
阎清欢打个哆嗦,一把拽住施云声胳膊:“别别别,别犯糊涂!”
这孩子能被江白砚一剑击开,想必是个半吊子,倘若施云声出事,他如何向施黛交待。
小孩神情古怪扭头看他,似乎没听明白,说话也不利索:“什、什么冰糖葫芦?”
阎清欢:……
不太聪明的样子,更怜爱了。
今日实在失策。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平日三大爱好,遛鸟,斗蛐蛐,看话本子。
话本中的大昭风云诡谲、邪祟横行,久而久之,阎清欢觉得他不该再遛鸟斗蛐蛐,他应该是个侠客。
偏偏他自幼学医,只能在镇厄司中与人同行,可现在同队友失散,这算个什么事儿?
不远处的鬼影嗅到生人气息,面露惨笑飘忽而来。
阎清欢没在它们身上看见傀儡术的灵线。
这些是自发聚集而来的厉鬼,能轻而易举要他们的性命。
将施云声护在身后,阎清欢吞了口唾沫。
以他和施云声的实力,无法击退数量众多的妖鬼,这种时候,只能智取。
他可不是没用的大人。
鬼影渐近,杀意愈浓。
活了这么多年,他见惯名利场中的你来我往,别的人情世故或许不懂,但明白一件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别的没有,唯独钱不缺。
“停!”
壮着胆子大喊一声,阎清欢抬头,与五六道鬼影对上目光。
都是厉鬼,看衣物,是粗糙的粗布短褐。
阎清欢底气更足几分,试探性开口:“我身上,带了银钱。”
施云声:?
这人在说什么?
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开场白,不止施云声,几道鬼影亦愣住。
“你不会在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一道鬼影凑上前来,凶神恶煞:“最烦的就是这句话。你们活人没骨气,偏要栽赃在我们身上,污鬼清白!”
阎清欢大惊:还有鬼不爱财的?爱钱如命,这不是华夏千年的传统美德吗?
见他震悚,厉鬼笑得贪婪:“不过,加钱的话,可以考虑。”
原来是欲擒故纵,主打一个顶级推拉。
早说不就好了。
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阎清欢松下一口气,从荷包掏出一张银票,洒脱笑道:“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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