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秋饰演的角色戏份确实不多, 就是再精益求精，前后加起来也就拍了半个月。
杀青的这天导演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红包和一束花，拥抱的时候很有些欲言又止。
看着面前个子不算高的小老头, 沈竹秋乖乖低下头又抱住了他，嘴上念叨的全是要听制片的话，不要老是馋高油高糖的食物，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老小孩哪能听得这些话，更何况他平时已经很克制了, 再克制下去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顾左右而言他，导演把话题岔到了之前就已经讨论过一次的事上。
“你真的不打算朝这方向发展？不是说体验不同的人生很有趣吗？”导演背着手，只用下巴指了指依旧吵嚷着的片场。
沈竹秋顺着看了过去。
角色杀青确实值得庆贺，但片场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谁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沈竹秋也没有耽误大家工作的想法，收过花和红包之后就自觉站到一边屋檐下。
半个月，这时间算长吗？好像不算, 但这半个月却给了沈竹秋很不一样的体验。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造型，晚上也很少能睡个整觉。身上穿的最多的是各种古装, 待得最久的是各式古建。上戏是小公子, 下戏立马要变回自己。
这样的生活很割裂，有一瞬间沈竹秋自己都觉得混乱。
可这种感觉确实很有趣, 很美好。
沈竹秋第一次觉得成为别人是这样令人着迷的事。每当导演示意开拍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在自己的身躯中装了另一个灵魂。所以感同身受, 想他所想，痛他所痛。
拍摄兄长去世那场戏时他的状态更是玄妙，意识是清醒的，肢体动作却不受控制。
就像是观众看电影。他的灵魂坐在云台上，看着自己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
也是在那场戏之后, 导演找他说，或许以后可以朝着演员这个方向发展。
沈竹秋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诧异。片场演员众多，不要说那些老戏骨，就是青年演员他都是不敢比的。哪怕每天上戏的时候很享受，但下了戏也会担心自己掉链子，耽误大家进度。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哪怕那几天他没吃几个ng，也没自负到以为自己演技很好。
结果导演现在就说他能朝演员方向发展了？
难不成，自己真是什么天才？
开玩笑，沈竹秋当然没有这样想，他只是这么说着缓解了一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说完他看着导演那看似嫌弃实则亲近的表情，就知道或许是这小老头又起恻隐之心了。
等导演一番话说完，这个想法更是植在他心中。
导演当到小老头这份上，名利都有了，剩下的就只有爱才的心，看着个喜欢演戏的就想提携，如果这个人身上还能有些灵气那就更好了，小老头会更高兴。
自己大约就是这样的人吧。
对于自己能得到小老头“还算有灵气吧”这样别扭的评价，沈竹秋真的很高兴。
只是，他是注定要辜负小老头的好意了。
那时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我确实很喜欢演戏，但人哪能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呢？总是有些责任在身上的。”
沈竹秋收回视线，看向手中捧着的花。也不知道是为了保鲜还是单纯为了好看，花朵上被撒了几滴水珠，衬得花朵更加鲜妍。
看着看着，沈竹秋没忍住用手肘蹭了蹭导演的胳膊，换来了一个斜视。
“干什么？回心转意了？没回心转意别喊我。”
“嗨呀，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可是要做大明星的好吧！以后有机会来看我的演唱会啊？”
沈竹秋知道自己最会装乖卖巧，小老头也最敌不住年轻孩子装乖巧，故意睁圆了眼睛定定看着他。
果然。
导演哼笑了一声，“演唱会？你知道我一分钟多少钱吗？还请我看演唱会。”
“嘴硬心软。”
“你说什么？”
嘀咕声被听见，沈竹秋也没遮掩，上前一步再一次抱住了导演，像个小孩一样抱着人晃来晃去。
为什么是像个小孩？自己明明就是个小孩啊！
沈竹秋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也很好玩，告别的涩意也好像消失了几分。
“我走了啊，保重身体听见没？”
“要你说。也不知道给制片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现在看我比以前还严！”说着导演一把把人揪下来就往外面推，“快走快走，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要赶人走至少用点力啊，这么点力气能干什么？
沈竹秋心里有些无奈，但身体还是顺着导演微薄的力道往旁边走去。
“真走了啊！”
导演连连挥手，看起来一点不留恋，嘴上的话也是半点不留情，“快走！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
没有回头，沈竹秋就这么走了出去，直到坐上车才状似不经意又撇了眼自己生活了不过半个月的地方。
车窗外是不同却好像又一样的车水马龙，沈竹秋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看了飞逝的景色许久，最后只是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