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绝望的坦然:“你都看到了。”
他当然知道历宗,知道说书人。
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重新经历过去。
知道过去结束后,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这样一个时刻和情景面对曳月,意味着什么。
昔日的白衣少年,面对久别重逢,被他仇恨的车轮碾压而死的故友的亡魂。
身上再无意气风发,灿烂朗然。
曳月:“那些和我挑战过的新秀是你杀的?”
长离:“是我。”
曳月是冷静的:“为什么?”
长离艰难地:“这样做,仙门就会与孤……玉皇山为敌,他不相信你,也会加速你和他的决裂。”
曳月:“那个孩子,也是你杀的吗?”
长离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但目光却落在他的脸上:“不是我亲自动的手,但也差不多。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做,他的敌人很多很多。”
曳月拿着那朵铃铛:“和这个东西有关吗?这个铃铛是谁给你的?”
长离瞥了眼铃铛,眼里神情复杂:“这是我们希海神庙的祈愿铃,它会将你喜欢的人带到你身边,无论分开多久,都会见面。铃铛的主人,是这样说的。”
曳月仔细看着铃铛:“也是铃铛的主人告诉你,我有一个哥哥?”
长离:“祈愿铃能看到一个人心底最恐惧的事情。”
曳月抬眼望着长离,他的眼睛是凤凰珠的红色:“也能操纵佩戴者,在合适的时间看到最恐惧的事情是吗?”
长离:“嗯。”
千年前,长离将铃铛佩戴在曳月的衣襟上。
曳月见到嬴祇身边的孩子时,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的哥哥。
曳月望着长离,脸上无悲无喜,他轻声问:“你们恨的是嬴祇,还是恨我?”
月光是冰冷的,无论是皎洁的,还是雾蒙的,都是冷漠的。
但人在夜晚,在月光下会变得坦诚。
长离回望着曳月,神情是平静的。
“我对嬴祇,一直有一种无法战胜的畏惧。”
十八岁那年,他甚至连嬴祇的弟子,十三岁的曳月都不能战胜的时候,他的对手目标里除了嬴祇,又多了曳月的名字。
“当我在白水河边,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但你不记得我。”
曳月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毫无印象。
正如,他以微生长离的身份堂而皇之出现在玉皇山,嬴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你们很像。”
曳月的高傲,和嬴祇的傲慢,如出一辙。
“我那时候看着你,终于知道我该怎么报复嬴祇了。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让嬴祇也失去一次。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当我失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时候是哥哥,他会怎么做?”
“像他那样强大、完美、骄傲的人,失去的时候,能怎么做?”
长离望着曳月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无法叫人读懂,不是愧疚,不是快意,不是悲伤,不是坦然:“我没想到,他会杀了你。”
“我没想让你死,但是,我的确害死了你。如果你要杀我,我不会恨你。”
曳月望着长离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过恨,也没有过怒。
就只是月光一样的冷清,就只有深静的冷漠。
幻化的铃铛在他手中消失。
他说:“杀死我的人是嬴祇,我唯一想杀的人只有嬴祇。我不恨你,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长离并未因为被赦免而松一口气,他面色苍白,微微怔忪:“什么问题?”
曳月望着长离的眼睛,如同一个旧日的亡灵,冷静地说:“被喜欢的人亲手杀死,是什么感觉?”
长离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正要说什么。
却见到曳月侧首看向一旁。
长离顺着曳月的视线看去,看到远处看着他们神情微微愕然的希音。
长离终于有了表情,他语气微快:“不关希音的事情,他只是被我利用了,他从未有要伤害你的意……”
是意思,还是意愿。
不得而知。
在长离面对曳月急急解释的那一瞬。
希海之君的箜篌,万千音符如线,刺入长离的四肢百骸。
天音长离睁大眼睛,他的身体僵硬在那里,比死而复生的曳月,更像一具牵丝傀儡。
曳月站在他面前,望着长离茫然的眼眸。
那双朱红的眼眸,清透澄澈,是黄泉接引的血月,圣洁清冷无情,轻声告诉他:“不用伤心,和嬴祇杀我不一样,他会杀你,是因为那枚祈愿铃挂在他身上,他只是被我利用了,并未要伤害你。”
长离静静望着曳月,也许因为痛苦,无法做出表情,那张死亡趋近茫然无力的脸,甚至显得温柔。
曳月像一个模仿人的怨灵,无动于衷,却平静好奇地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被喜欢的人亲手杀死,是什么感觉?”
长离无力地动了动唇。
曳月主动靠过去。
耳朵贴近他的唇。
像一个死亡前的拥抱。
长离细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