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 这座饱经风霜的城池,仍然傲然伫立于大楚与草原的边界,作为大楚直面外侮的第一道屏障, 仿佛纵然过上千百年也仍能屹立不倒。
一座城居然也有其风骨。
吴少傅牵着马, 踏入了边城的大门,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并没有余暇去欣赏这座城的风景,而是径直前去拜访邵军师。
军师正在书房里伏案书写着什么,见到她的神色, 便了然问道:“见过你姐姐了?”
吴少傅点了点头,自官拜少傅以来, 她鲜少感受到这样的迷茫。
昨日,在一间逼仄低矮的民房内, 吴少傅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姐姐吴大妮。
看着眼前苍老的妇人, 她竟有些不敢相认。
当年吴沟村买卖儿童事发时, 她十二岁, 姐姐吴大妮也不过十五岁。
三岁之差,如今吴少傅身上还带着几分尚未消退的朝气, 说她未过三十怕是也有不少人会信,而吴大妮,她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了。
院子里,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在捉蚂蚱玩儿,吴大妮告诉妹妹, 那是老六和老七, 前面五个都已经成婚了,与她不住在一处。
吴少傅怔怔地看着姐姐,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们都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
她在京城手握权柄,而她的亲姐姐却过着这样的日子,在乡间茅草屋里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操劳而苍老。
她觉得窒息,无法面对吴大妮,慌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那间小院。
“见到了,她……她有七个孩子。”
此时面对军师,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邵军师何等人物,立刻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你在想,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吴沟村,如今也会过着那样的生活。”
“难道不是吗?”自见到姐姐后,吴少傅心口一直堵着一口郁气,无处消解。
“也许没错,”邵军师笔下不停,似乎并没有把困扰她的问题放在眼里,“去城里到处逛逛吧,逛够了再回来见我。”
她总是这个样子,吴少傅想,在她面前,自己这个当朝少傅,似乎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迷茫的吴二妮。
而邵军师看起来永远成竹在胸,在她迷茫时鲜少直接讲些大道理,而是什么都要她自己去看,自己去思考。
吴少傅依言走上了边城的街头,环顾这座许久未归的城池。
她并不清楚军师想让自己看到些什么,但至少明白,军师总是有其用意的。
“春满楼?”她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大步走上前。
立时便有姑娘巧笑倩兮迎上来:“客官,进来喝杯茶吗?”
吴少傅微怔:“春满楼,现在变成茶楼了吗?”
“是啊,我现在是这里的老板。”一道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吴少傅回头,便看到了一位熟悉的女子,那女子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仍然妩媚如昔,倚在楼梯边,一眼望去便是一道风景。
“春水姑娘?”这位女子,赫然便是当年曾与曲红昭一起闯过北戎的春水,吴少傅微怔后,抱拳笑道,“现在该改口叫一声春水大人了。”
当年之事后,金吾卫梅玉魄招揽了春水,如今她在边城春满楼负责收揽信息,观察边境异动。北戎虽灭,但皇帝总是要防着草原上其他部族起事的。
吴少傅还是接触到朝廷中枢后,方从颜阁老口中得知春水的身份。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春水笑着打量她,“好孩子,你真的是长大了。”
“鸨母呢?”
“她已经过世了,”见到吴太傅的表情,春水安慰道,“别难过,是喜丧,她走得很平静很安心,了无挂碍。”
吴少傅垂首叹息:“我竟没能来送她一程。”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那时在忙民生之事,脱不开身,曲将军告诉我们的。”曲红昭已经不做将军多年,但如今边城的人提起她来,还是习惯敬称一声曲将军。
“曲将军?当时她来了?”
“是啊,很巧,她来时正好见到了妈妈最后一面,”春水笑着摇摇头,“她们两个啊,可真是有些奇妙的缘分,想当初曲将军第一日来边关,就遇到了妈妈。”
吴少傅起了好奇心:“我还从来没听过她们之间的故事。”
“当时我也在场,曲将军那时候才十五岁,才那么一点大,”春水微笑着回忆,“她是空降来边关的,那些人不服她,故意不给她领路,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摸进了春满楼,当时妈妈一眼看到她,特别惊喜,连声问这个美人胚子是不是要进楼里的姑娘,还大呼春满楼崛起有望,结果却当然是大失所望。”
吴少傅失笑,春水请她坐下,给她斟了杯茶。
“得知她是新来的小将军,春满楼的姑娘们特别惊讶,直接把她围了起来,问东问西的,那时曲将军还是个小姑娘,脸皮嫩得很,还会脸红,可有意思了。”
吴少傅讶然:“我没法想象曲将军脸红的模样。”
春水笑了起来:“别提了,她的羞涩也没持续多久,过了不到两年,就只剩下她把姑娘们调戏得脸红心跳的份儿了。不过也不怪姑娘们,她那一身金甲红袍,连我如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