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安曾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珍视的人离开。
但生老病死岂是他能干预的。
他曾经悔恨过,恨自己在吴乡和张思远去世的时候不在他们身边。他本想留在福伯身边尽孝,可福伯真的到了死的时候,李心安又害怕了。
他怕,真的看到那个老人去世,他怕自己在长安真的举目无亲。
也许,看不到,就不会发生了吧。
天上雷声隆隆,老天爷似乎都在愤怒,愤怒李心安的自欺欺人。
李心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向着先前约好的那个大夫的家里走去。
丑时,正是人酣睡的时候。
大夫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自己家的房门被人踹开了。
他翻了个身,搂住身边的妻子,继续蒙头大睡。
年久失修的木制楼梯开始微微的摇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
凉风吹着他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大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床边,浑身湿透的少年提着一把斧子,绿油油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大夫心惊之下,一口气堵在心头,两眼一黑,竟是要晕过去。
李心安掐住他的后脖,微微一用力,大夫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理解,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跟我走。”
那是孤狼一样的男孩子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是李心安泄愤杀的第一人。
有愧吗?
有愧。
后悔吗?
不悔。
在处理完福伯的后事后,李心安在长安,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他把自己的柔弱藏的深深的,露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没心没肺,没烦恼。
希望如此。
……
听完李心安的讲述,慕容白深受触动。
像李心安这样的人,尚且有如此艰难的过往,一个人在长安摸爬滚打,慕容白无法想象出他是怎么在没有长辈扶持的情况下收服血衣堂的。
“福伯去世后,豹堂堂主高三洋率先发难。他聚集了整个豹堂和部分鹰堂虎堂的人,意图取我而代之。
“虎堂堂主杨冲站在我这边,蛇堂堂主迟文彪和鹰堂堂主吕达则持观望态度。”
“他们倒也不是支持高三洋,而是在等,等我的一个态度。”
“他们安排了一个谈判,若是我在和高三洋的对峙中落了下风,下手的就不是高三洋,而是迟文彪和吕达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慕容白好奇的道,“杀了他们?”
“当然不是,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呢,高三洋也没死。”
李心安笑道,“你说巧不巧,谈判的前三天,大唐征战吐蕃的大军悄悄班师回朝了。”
“军中机密,整个朝廷都没几人知道,更不是吕达能打探出来的了。”
“不过他也是有几分本事,在我们动身去高三洋的洪州后,他居然沿路安插了探子,推断出师傅与我同行。在我们到达洪州城的前一天,吕达和迟文彪两人连夜出了城。”
“只剩下一个不明情况还洋洋得意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高三洋,第二天,我带着师傅师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高三洋脸都黑了。”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慕容白问道,“不需要立威吗?”
“整个豹堂上下都和他一条心,杀了高三洋,血衣堂会少四分之一多的人。失去了金钱来源,对血衣堂是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高三洋我不能杀,他倒也是识趣,一见到我师傅,就痛哭流涕的跪了下来,求我不要杀他。”
“为表忠心,他愿意吃下血衣堂的毒丹,每日申时与辰时,要承受钻心之痛。他的死活,全在我一念之间。”
“他很惜命,情愿用自由来换生命。但我不需要这样的方法来控制血衣堂,有师傅在,什么都好说。”
“我告诉高三洋,让他一切如旧,老老实实待在洪州,把血衣堂的产业打理好,豹堂上下,仍由他一手管理。”
“师傅陪着我,去了扬州的鹰堂,登州的蛇堂和洛阳的虎堂,杀了几个人以示堂主之威,几个分堂堂主都没动。”
“就是从那以后开始,没人再敢打歪心思。各分堂大小事务,事无巨细,他们都会禀告给我,然后再去执行。”
“这样有什么不好?你是堂主,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也是你应该做的。”
“但问题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堂主。”
李心安苦笑道:“在那之后,血衣堂接受的任务从每个月均一百二十个缩减到了七十,又缩减到五十,现在已经五十不到了。”
“血衣堂弟子的月钱有两部分,一是杀手任务收取赏金分成,二是豹堂的供给。现在杀人的任务少了,豹堂的支出就要多,每人从三两银子增加到了五两。如今的豹堂亏损日益严重,已经快要入不敷出了。”
“我原本想着,血衣堂少杀人,少造杀孽。非必死之人任务不接,现在我才发现,这对一个杀手组织来说是多大的错误。”
“他们是杀手,要的是杀气,是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完成任务的杀气,而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太